冥冥中,六十多年前,徐爱留下的心灵之伤又在他的灵台隐隐作痛,令其只能运转心力进行镇压,更无暇顾及黄平道人的蓄势。
黄平道人确实是在蓄势,通过这自言自语,叩问自己持剑的本心:“人情冷暖,生离死别,固然让人痛苦与无奈,而贫穷则可能让人失去希望。”
“家徒四壁,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或者读书都是晚上最开心的事。如果下雨,保留节目就是用竹笋壳塞瓦缝防漏雨。高中之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夜里抓黄鳝、周末钓鱼、养小猪崽和出租水牛。”
“那些年里,方圆十公里的水田和小河都被我用脚测量过无数次。被狗和蛇追,半夜落水,因蓄电瓶进水而摸黑逃回家中;学费没交,黄鳝却被父亲偷卖了,然后买了肉和酒,都是难以避免的事。”
“人后的苦尚且还能克服,人前的尊严却无比脆弱。上课的时候,因拖欠学费而经常被老师叫出教室约谈。雨天湿漉着上课,屁股后面说不定还是泥。夏天光着脚走在滚烫的路上。冬天穿着破旧衣服打着寒颤穿过那条长长的过道领作业本。这些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不是考试后常能从主席台领奖金,顺便能贴一墙奖状满足最后的虚荣心,我可能早已放弃。”
“身处命运的漩涡,耗尽心力去争取那些可能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东西,每次转折都显得那么的身不由己。”说着,他忽而笑了出来,“幸运的是,命运到底还有一丝怜惜。进入高中后,学校免了全部学杂费,亦有爱心人士帮助解决了生活费。进入大学后,课业有成给予了我事业与希望,贫穷与疾病也终与我作别。”
关于世俗的回忆至此便也完结了,黄平道人扬起了手中的剑器,直指白绝大妖,道:“然而,在我二十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陆澄看着黄平道人身上仿佛要燃尽自我的心光,沉默了,他当然知晓对方所言为何——他的师兄,徐爱便是在对方二十岁那年闯入横断山脉之中以牺牲自我为代价救出了沦陷的新朝人民,黄平正是其中的一位获救者。
“横!山!先!生!”
自黄平道人口中吐出四个字,一字一泣血。
喷薄而出的心血洒在了明光剑之上,剑上的光芒在这一刻似也被点燃,无形的心火附着于明光剑上,虚空在其炙烤之下仿佛都要被融化。
白绝大妖在听闻这四字后更是心中一片绞痛,源自于黄平道人的心光引爆了他六十余年的沉疴,一口逆血再按捺不住,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虚空中一朵朵繁衍开去的心火后被瞬间湮灭于无形。
虚空之中,心光无限,心火亦是无限,白绝大妖已经被黄平道人的“心”所包围了。
但黄平道人却并没有趁此机会发起攻击,而是继而言道:“我很庆幸自己能进入到蜀山道脉,感谢大成峰的宗成庆宗老收留了我。宗师将我引入修行的大门,在宗师耳提面命下修行的那些年无疑是我过去最幸福的时光。这一段经历已经成为我这一生值得回味的美好瞬间之一。”
“惭愧的是,离宗师的期望显然还有很远的距离,我也知道本可以做得更好,只可惜,没机会了啊……”
长剑横空,心光万丈,便是皎月辉光亦在此间光芒之下显得黯然。
陆澄默然,他已经预感到了黄平道人的选择。
白绝大妖终于压制下了灵台之伤,严阵以待,准备迎接黄平道人接下来的一剑。他知道,这一剑,避无可避,因为这是直斩向他心灵的一剑。
他的心灵被徐爱留下了一处创口,这是因;今日黄平道人以心灵为引,斩出这一剑,是果。
这是偿还因果的一剑,白绝大妖躲避不了,也不想去躲避。
应劫何尝不是破劫,只要能撑过了今日黄平道人的这一剑,这一劫,自己的心灵之伤便也将不药而愈。
如此,那便来吧!
剑势起手,黄平道人面无表情,仍在淡淡地诉说着:“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