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又想起来了。”
哨塔顶上,泰尔斯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那些凯文迪尔和科里昂家尚未交恶,在你们关系亲密乃至互为盟邦的岁月里,从翡翠城出发的外国远洋船,有一条重要航线是前往东陆——夜之国的望海崖。”
泰尔斯目光如剑,直刺黎伯爵: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那趟送费德里科去‘公海旅游’的灭口活计,恰恰好被你们——夜之国的科里昂家族捞到了手里?”
说到这里,黎终于缓缓扭头,轻声开口:
“泰尔斯殿下……”
但这一次,泰尔斯不再客气,他竖起一根食指,生生打断这位东陆血族:
“或者更糟糕——那活计本就不是你们的。”
王子目光玩味:
“有没有可能,早在你们和詹恩交恶前的无数个夜晚,科里昂家的蝙蝠们就已经伸长耳朵,监视着被翡翠城‘盟友’送上远洋船的‘货物’,一俟有利可图,则暗中出手截胡,瞒天过海,期待能捞到回报丰厚的奇珍异宝?”
黎闭上嘴巴,不言不语。
或者这样才是最好的回答。
但有人不这么想。
“所以,依照殿下所言,当年老公爵身故之际,一海之隔的血獠牙便蠢蠢欲动……”
只见扬尼克缓步走向塔台,望着天空的无边月色,再看看远端宫城的灯火辉煌,等又一束焰火在空中炸开,这才在五彩缤纷的夜里低下头,垂眸向新郊区里的最后一片漆黑。
“于是,那位在拱海城为父伸冤、煽动叛乱的罪人——费德里科·凯文迪尔非但大难不死,藏身夜之国度……”
扬尼克的目光不怀好意:
“还成为了科里昂家族在日后威胁、钳制乃至对抗凯文迪尔家族的棋子和筹码?”
科里昂
威胁。
钳制。
棋子。
筹码。
听见这些字眼,泰尔斯心有所感,不由慨叹:
“内海之约,犹记未忘啊。”
至于是谁家的内海,是一家还是两家的内海,喏,那可就不一定了。
只是,胆敢从(典籍里记载的)出了名小气刻薄的牧海少女嘴边捞食,真的不会有报应吗?
泰尔斯摇摇头,回到现实。
“所以,费德里科是跟着夜之国的船,回来复仇的。”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翡翠城制度严格,上至王子,下到庶民,身份去处,武器利刃,均要注册在案,否则不得入城,就算血瓶帮打群架都只能用些破铜烂铁……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只有像你们这样有‘特殊’需求,不受审查、不必上报行踪的国外使团,才有条件为他提供武器装备,乃至藏身之所。”
泰尔斯笑眯眯地看着黎:
“我说得对么?黎伯爵?”
黎沉默了很久。
但泰尔斯很有耐心,还抽空跟另一边笑意盈盈的扬尼克对了个眼神,彼此微笑互礼。
“继续相信,叛徒和罪人给你的饵料吧。”
黎终于冷冷开口,攫取了他们的注意:
“继续享受,他们刻意奉上的便利吧。”
什么?
对方没头没尾的话让泰尔斯和扬尼克齐齐一愣。
只见黎冷冷道:
“因为终有一日,他们将如愿以偿。”
扬尼克皱起眉头。
“你是对谁说话?”
年轻的霍利尔若有所思:“我,还是殿下?”
黎冷哼一声:
“你认为呢?”
这话说得泰尔斯也皱起了眉头。
叛徒和罪人的饵料?
他是对我,还是对扬尼克?
他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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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还是丑脸婆瑟琳娜?
正当泰尔斯迷惑不解的时候,扬尼克脸色一变。
“多少?”
年轻的议员啧声开口,冷冷还击。
黎面无表情。
“我是说,黎伯爵,在你们夜之国,那些乌烟瘴气的荒山野岭和地下洞窟里,”扬尼克·霍利尔议员目光灼灼,“究竟还秘密藏匿了多少这样的流亡政要?敏感又危险?”
黎不言不语。
“不说也没关系,”年轻——相对而言——的血族目光灼灼,“我回去查查最近数十年,周边各国政要在政治风波中的下场,也许就能梳理出一份名单?但愿它不要太长。”
下一秒,黎悄无声息地折转脖子,死气沉沉的双眸笼罩住这位给他拆台的西方同族。
但扬尼克怡然不惧,唯笑容更盛。
泰尔斯闻言一凛。
若夜之国真有这样的棋子,在关键时刻——比如此刻的翡翠城——拿出一个,那就是一着妙手,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但若全部暴露,因此跟各大势力结仇……
整个夜之国……能拉起多少兵马?
跟整个东陆比起来呢?
另一边,黎死死盯着扬尼克,目光越发瘆人。
气氛越发紧张。
“而我猜,胆敢兵行险着,庇护凯文迪尔家的死敌——做出这个决定,并付诸实施的人既不是科特琳娜,也不是你黎·科里昂伯爵,更不是夜之国的其他族爵乃至早就不再视事的夜翼君王本人……”
扬尼克的语气越发危险,泰尔斯也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头。
“……而是您阴险狡猾的老战友,那位痛苦之丘的长辈管家,负责圣血兵团情报事务的‘暗翼’——克里斯·科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