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轻声叹息,敲了敲自己坐下的石台:
“那时候,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沙洲尚未连成一片,湖泊与绿洲也未被黄沙层层覆盖——这座魔法高塔就矗立其间。”
“可惜,太多年过去了,无数的风沙埋葬了它的大部分身躯,以至于事到如今,许多人都以为刃牙营地天生就是一面坚实可靠的沙丘,对为什么能在松软的沙土上建立那么多堡垒毫不惊讶,习以为常。”
瑞奇的语气里藏着些微的慨叹。
“好好休息吧。我们很快就能到地面。”
在缓慢却有规律,某种程度上慑人心神的轰隆声中,泰尔斯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对这里这么了解?”
泰尔斯默默道:
“所以,你见过这座塔以前的样子?”
那个瞬间,瑞奇极快地抬了抬头,明黄色的恐怖眼眸于兜帽下露出。
让泰尔斯下意识地靠紧身后的石台。
“不必费尽心思试探我的底细,殿下。”
不知不觉中,瑞奇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正如同他的脸——除了那只黄色的眼眸外,几如正常人。
瑞奇凝视了泰尔斯好一会儿,让后者越发不安。
“没错,我是比看上去的年岁要大一些,”瑞奇轻声道:
“但我也没有那么老。”
“至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历史悠久’。”
泰尔斯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看着他的样子,瑞奇失声发笑。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殿下,看得出来,你身上有一种特质。”
瑞奇直勾勾地盯着泰尔斯。
少年突然意识到,瑞奇那只黄澄澄的左眼正在变色。
变回正常人类的颜色。
“哪怕是现在,即使在最劣势,最糟糕,最绝望的境地里,你也不肯放弃,对么?”
瑞奇轻笑着,点出一根手指:“不知道,你是因为这样而获得了狱河之罪,还是狱河之罪把你变成了这样?”
泰尔斯微微一怔。
最劣势,最糟糕,最绝望……
泰尔斯转过头,看了看周围一眼。
缓缓上升的平台上,萨克埃尔在不远处眯着眼睛,表情疲惫地盯着这边,浑然不理会身旁塞米尔的话语。
布里跟坎农被反着绑在一起,形容狼狈地坐在地上。
塔尔丁靠着一处石柱,气呼呼地看着别处,似乎是被身边一脸哭丧还喋喋不休的“外甥”快绳给惹到了。
小巴尼和贝莱蒂均在远处,泰尔斯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但鉴于他们偷袭的“前科”,他猜想这两兄弟不会得到太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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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灾祸之剑们站得满满当当,无不警惕地注意着这些看似精疲力竭的俘虏们。
泰尔斯叹了口气。
他们都身陷困境,无力回天。
但是……
“我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挣扎,”泰尔斯盯着地上的灰尘,靠在石台上舒缓全身的疲乏,默默道:
“哪怕眼前没有光芒。”
这话让瑞奇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是,”瑞奇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们都是。”
不。
你不是。
泰尔斯心中轻嗤:你还能重生呢。
“别担心,亲爱的,”瑞奇看着他,不知不觉改变了称呼,轻声道:
“你会安然无恙的。”
泰尔斯吐了口气,无奈地回答。
“谢谢。”
但泰尔斯随即想起瑞奇的身份,感觉越发古怪起来。
他刚刚……
被一个活在人间的恶魔给……温言安慰了?
瑞奇突然把手伸向腰间,掏出一个布袋。
“上好的肉干,吃吗?”
泰尔斯又是一愣。
啥?
“别拘束,我知道,狱河之罪对身体有着巨大的负担,”瑞奇毫不客气地从里头掏出一截肉干:
“你不饿就怪了。”
瑞奇把食物咬进嘴里,然后把布袋抛给泰尔斯:
“而我也需要补充不少消耗。”
泰尔斯手忙脚乱地接过布袋。
他傻傻地看了看对方,又看看手里的布袋。
最终,泰尔斯叹了口气,掏出一块肉干,无奈地学着瑞奇开始进食。
于是在这一方平台出现了不太常见的奇景:
泰尔斯坐在石台边上,对面坐着盘腿的瑞奇,一人一恶魔默默对坐,各自努力撕咬着手里的肉干。
正在此时,萨克埃尔的声音却突兀地插了进来。
“为什么。”
泰尔斯跟瑞奇齐齐扭头。
萨克埃尔一脸虚弱地靠在不远处的石台上:
“恶魔,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瑞奇微微蹙眉。
看着虚弱的萨克埃尔,泰尔斯下意识地想要递出肉干,却被瑞奇生生瞪了回去。
萨克埃尔没有理会肉干,而是幽幽道:
“终结之战后,已经很久没有恶魔,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地上,出现在人间了。”
终结之战后……
泰尔斯抓住了这个时间点。
“很久没有?”
瑞奇紧紧盯着萨克埃尔,翘起嘴角:“你确定?”
萨克埃尔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瑞奇好一会儿。
终于,在瑞奇不耐地扭头时,萨克埃尔带着一丝犹疑开口了:
“好吧。”
“很久以前,在卫队守望人的传承记录里,曾有一次可疑的记载。”
“据说,一位星辰国王神智昏聩,他随后的举动为王国带来数之不尽的祸事和混乱,灾难无数,生灵涂炭。”
泰尔斯一惊。
只见萨克埃尔眼神灼灼地盯着瑞奇,好像要从他的躯壳里挖出什么似的:
“事后,神殿和秘科共同怀疑过……”
“那位国王……”
“被恶魔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