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方的瑞奇的脚步一顿。
“星辰人以为他们掌控了这里,就像他们以为自己掩盖了历史,把魔法和法师送进了坟墓,”瑞奇的笑声慢慢响起。“一个只有掘墓人知道的坟墓。”
“问题是,他们并不是唯一的掘墓人。”
“终结之塔里的记载,可不比他们少。”
“这么说,”钎子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提高:“你曾经是终结之塔的人?”
瑞奇没有说话,像是突然发觉了自己的失言。
泰尔斯则神色一凛。
“嗯,这就解释了,”钎子的笑声传来,泰尔斯能想象出他在黑暗里翘起嘴角的样子:“为什么不久前,你们能势如破竹地攻进终结之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周的阴冷越发难忍,火把照耀的视野里,依旧只有一层一层的阶梯。
泰尔斯的脚下再次踩到了平地。
他们来到了下一层。
瑞奇踢开一块挡路的废木,举起了火把。
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带着炼金之塔徽记的中央石柱,似曾相识的建筑格局,以及九个只剩可怜骸骨的牢房。
等等,九个?
但泰尔斯发现了,这个房间比上一层的那个更大一些。
“还是没有人。”
瑞奇收回火把,失望地摇摇头:
“继续向下。”
泰尔斯收起好奇的目光,收起恨不得仔仔细细把这个地方端详一遍的心情,被身后的玛丽娜再次推搡前行。
第三层,依旧是空无一人,唯剩骸骨。
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
每向下一层,对应的牢房就越来越多,房间也越来越大。
黑牢——泰尔斯对自己道:这就像一个埋在地下的圆锥一样。
随着一次次的扑空,一次次的失望,以及千篇一律的昏暗景象,就像泰尔斯在荒漠中跋涉一样,他发现,队伍里的人们也渐渐受到了影响。
无边的黑暗里,众人的话语声慢慢变少,只有脚步声历历在耳,气氛越发压抑。
小主,
他们又来到了一层牢房。
“这是第十层了。”克雷吐出一口气:“如果再找不到,也许,我们该考虑考虑后路了。”
此言一出,灾祸之剑们的表情齐齐一沉。
“嗯,”拉塞尔看了看身侧的钎子:“有点道理。”
钎子没有回答,只是瞥向瑞奇。
瑞奇眉头轻蹙,对塞米尔道:
“或许还在更下面,或许——你确定他还活着?”
塞米尔走到一个个牢房前,举着火把弯下腰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些尸骨。
“我确信,”他的声音略显僵硬:“确信。”
“他一定活着。”
他?
泰尔斯看到,克雷耸了耸肩,对约什打了个不以为然的眼色。
约什领会了他的意思。
“你知道,监禁能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损伤么?”
约什抱起双臂,对塞米尔道:“尤其是在黑牢里,你只能孤寂度日,浑浑噩噩,凄惨而终,从上锁到死亡,你将被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没人听得见你的哀哭嚎泣。”
“相信我,我蹲过不少牢房——很少人能坚持那么久。”
塞米尔微微一顿,站起身来。
但几秒过去了,这位前王室卫队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能撑过去,无论是什么样的伤害。”
泰尔斯心头一跳。
他?
约什笑了。
“你知道,对一个人而言,最可怕的惩罚是什么吗?”
“不是死亡,不是伤害,不是折磨,”约什轻声叹息,似乎有所感慨:
“而是孤立。”
塞米尔站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泰尔斯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在轻轻颤动。
约什慢慢踱步。
“当你失去一切和外界沟通的渠道,被彻底封闭隔绝,没人听你说话或跟你说话,没人对你反应或等你反应,没人与你互动或带你互动,你看不到新的东西,听不见新的声音,感觉不到新的事物,你周围的一切包括你自己在内,就这样千篇一律日复一日,来回往复不断循环,直到永远……”
约什的声音在黑暗里扩大,带着些微的痛恨和低沉,让人颇为不适。
泰尔斯看见,塞米尔的拳头慢慢收紧。
“第一天,你还能对付过去。”
“第三天,你就浑身难受,烦躁不已,上蹿下跳,擂墙捶地。”
“一周后,你会开始自言自语,神情呆滞,像个疯子一样我行我素。”
“两周,你迎来最后的绝望和疯狂,做出一切你打娘胎后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约什轻轻一笑,眼神飘忽,像是想起了什么。
“而等到一个月过去,绝大多数人都变得口齿不清,知觉混乱。”
“他们往往感情匮乏,智力退化,整个人崩溃成一头野兽,即使你把他们放出来,也没有用了。”
约什声音低落,像是在讲述一个坏结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