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马忆心猿 2

再说小龙王,他潜伏在水底,半个时辰过去了,再也没听到妖怪的动静。这才咬着牙,强忍着腿疼,奋力跃出水面,踏着乌云,径直回到了馆驿。他变回原来马匹的模样,卧伏在马槽之下。此时的他,浑身湿漉漉的,后腿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看起来可怜极了。

到了这般田地,就如同心意像脱缰的野马、奔腾的猿猴般失散了方向,孙悟空(金公)、猪八戒(木母)都不知去向,沙僧(黄婆)也被妖怪擒住,大家分散各处,原本追求的道义也变得疏远淡薄,这西天取经的大业,又怎么能够完成呢!

先不说唐僧遭遇劫难,小龙王又战败的事儿。单说猪八戒,自从离开沙僧后,一头扎进草丛里,拱出了一个像猪打滚般的泥坑,倒头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半夜才醒过来。

他刚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揉了揉眼睛,努力定了定神,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哎!只觉得这深山之中,没有狗叫的声音,空旷的野外也很少听到鸡鸣。他抬头看看天空,只见星辰移动,斗转星移,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已经到三更时分了。

此时,猪八戒心里琢磨着:“我要是回去救沙僧,可俗话说得好,‘单丝不成线,孤掌难鸣’,就我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那妖怪。……算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回到城里去见师父,向当今国王奏明情况,让他再挑选一些勇猛善战的人马,明天我带着他们一起来救沙僧吧。”

猪八戒急忙驾起云头,径直往城里赶去。没过一会儿,就回到了馆驿。这时夜深人静,明月高悬,他在两边的走廊里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师父的身影。只瞧见白马卧在那边,浑身湿漉漉的,后腿上有一块盘子大小的青色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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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八戒见状,大惊失色,叫喊道:“真是倒霉透顶了!师父又没出门走动,这马怎么浑身是水,腿上还有青痕?难不成是有坏人打劫师父,还把马给打伤了?” 没想到,这白马竟然认出了猪八戒,突然口吐人言,叫了声:“师兄!”猪八戒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转身就想往外跑。白马伸长脖子,探了探身子,一口咬住猪八戒的黑袍,说道:“哥呀,你别怕我。”

猪八戒战战兢兢地说:“兄弟,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话来了?你只要一开口说话,肯定就有天大的不祥之事发生。” 小龙王说道:“你知道师父有难了吗?”猪八戒回答:“我不知道啊。”小龙王说:“你竟然不知道!你和沙僧在皇帝面前施展本事,一心想着拿下妖怪,邀功请赏,却没想到那妖怪本领高强,你们俩的手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根本就制服不了他。好歹也该有一个人回来,通报一声消息呀,可你们却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那妖精变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文人,混进了朝廷,还和皇帝认了亲。他把咱们师父变成了一只斑斓猛虎,现在师父已经被大臣们抓住,关在朝房的铁笼里面。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难受得像被刀割一样。这两天你又不在,我担心师父会有性命之忧,只好化作龙身去救他。没想到到了朝堂,却找不到师父。

等我到了银安殿外,碰到了那个妖怪,我就又变成宫女的模样,去哄骗那怪物。那妖怪让我舞刀给他看,我便趁机留心,砍了他两刀,可他反应太快,一下子就躲开了。接着,他双手举起一根满堂红,和我打起来,把我打败了。我又把刀飞掷出去砍他,他居然把刀接住了,然后扔下满堂红,重重地打在我的后腿上。

没办法,我只好钻进御水河,这才保住了性命。腿上这块青色的伤痕,就是被他用满堂红打的。”

猪八戒听了小龙王的讲述,满脸狐疑地问道:“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小龙王着急地说:“我怎么会骗你呢!” 猪八戒一下子慌了神,嘴里嘟囔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你现在还能使上力气吗?”小龙王反问道:“我要是还能挣得动,又能怎样?”

猪八戒不假思索地说:“你要是还能挣得动,就赶紧挣回海里去吧。行李就交给老猪,我挑着回高老庄,重新去做我的上门女婿算了。” 小龙王一听,急得一口咬住猪八戒的直裰,死死不放,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哀求道:“师兄啊!你千万不能生出这种偷懒懈怠的念头啊!”

猪八戒却不以为然,反驳道:“不偷懒又能怎样?沙师弟已经被妖怪抓住了,我又打不过那妖怪,不趁现在散伙,还等什么呢?”

小龙王沉思了好一会儿,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来,说道:“师兄啊,可千万别再说散伙这种话了。要是想救师父,你就去请个人来帮忙。” 猪八戒疑惑地问:“你让我去请谁呀?” 小龙王赶忙说道:“你赶紧驾着云回到花果山,去请大师兄孙行者来。他可有降妖除魔的高强法力,只要他来,肯定能救师父,也能帮你我报这战败的仇。”

猪八戒一听,面露难色,说道:“兄弟啊,咱换个人请吧。那猴子和我之间有些矛盾。之前在白虎岭上,他打死了白骨夫人,就怪我在师父面前撺掇着念《紧箍儿咒》。

我当时也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那老和尚居然真的念起来了,最后还把他赶走了。他肯定恨死我了,绝对不会来的。

万一见面言语上稍有不合,他那金箍棒又那么重,要是他没轻没重,给我来几下,我哪里还能活命啊?” 小龙王赶忙劝道:“他肯定不会打你的,他可是个仁义的猴王。你见到他,先别说师父有难,就说:‘师父想你哩。’用这话把他哄过来。等他到了这儿,看到师父这般遭遇,肯定会气愤不平,一定会和那妖怪较量一番,肯定能抓住妖怪,救出师父。”

猪八戒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好吧。你都这么尽心尽力,我要是不去,倒显得我不尽心了。我这一去,要是行者肯来,我就和他一起回来;要是他不来,你可别指望我了,我也不会再来了。” 小龙王连忙催促道:“你快去吧,快去吧!我保证他肯定会来的。”

猪八戒还真就收拾好钉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直裰,纵身一跃,跳上云端,踩着云朵径直往东而去。这一次,也算是唐僧命不该绝,猪八戒正好遇上顺风,他把两只大耳朵支棱起来,就好像船帆一样,很快就越过了东洋大海。

他按下云头,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升起。随后,他便进山寻找路径。 猪八戒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孙悟空在山坳里,正和一群妖怪聚在一起。孙悟空坐在一块石头崖上,面前站着一千二百多只猴子,它们整齐地按顺序排着班,嘴里齐声喊着:“万岁!大圣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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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八戒见状,忍不住嘟囔道:“嘿,过得可真舒服呀!过得可真舒服呀!怪不得他不愿意做和尚,非要回这儿来呢!原来有这么多好处,这么大的家业,还有这么多小猴子伺候着!要是老猪我也有这么一座山场,我也不做和尚了。可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该怎么办呢?不管怎样,还是得去见他一面。”

这呆子心里有点害怕孙悟空,又不敢大大方方地去见他,于是就沿着草崖边,偷偷摸摸地溜过去,混进了那一千二三百只猴子当中,跟着它们一起给孙悟空磕头。

孙悟空坐在高处,目光敏锐,一下子就把偷偷混进来的猪八戒看得清清楚楚。他开口问道:“那队伍里乱磕头的,看起来像个外乡人。你是从哪里来的?给我带上来!”话刚说完,那群小猴子就一窝蜂地涌上去,把猪八戒推到了孙悟空面前,按倒在地。

孙悟空看着趴在地上的猪八戒,又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外乡人?”猪八戒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承蒙您问。我不是外乡人,是熟人,咱们是熟人啊。” 孙悟空却不依不饶:“我这大圣手下的一群猴子,模样都差不多。你这脸长得这么特别,模样还这么笨重,肯定是从别处来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