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走了二三十里,四周不见一个行人,寂静得有些诡异。
小竹让停车,叫钱枫下马,并支开仆从,神色哀伤地说:“相公,相公,你我相聚短暂,离别却漫长,这是何等悲哀之事啊!”
钱枫惊讶地问她何出此言。小竹问道:“相公可知我是谁?”钱枫摇头表示不知。
小竹又说:“当年你在江南救过一个死罪之人,还记得吗?”
钱枫点头称是。小竹眼中含泪:“那在路上哭泣的就是我的母亲,她感激你的恩情,一直想报答你。正巧夫人信佛,母亲便化作菩萨在梦中与夫人相见,安排我嫁给你。如今我已为你生下孩子,心愿已了。我观你近日将有厄运降临,孩子留在钱家,恐有性命之忧,我借口回娘家,实则是想带走孩子,让他免遭灾难。相公,你要记住,若家中有人离世,就在鸡鸣第一声时,速往南山边的桃林河岸去,见到一个提着莲花灯的人路过,定要拦住他苦苦哀求,方可解除灾祸。”
钱枫牢记于心,又问小竹何时归来。小竹叹道:“归期难定,但只要你记住我的话,我们相见之日便不会太远。”
分别之时,夫妻二人紧握双手,泪如雨下,满心的不舍与担忧。小竹上车后,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钱枫望着远去的方向,久久伫立,许久才转身回家,心中满是忧虑与迷茫。
过了六七年,小竹音信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忽然,一场可怕的瘟疫在四方肆虐,来势汹汹,无数人因此丧生,整个曲阜尼山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钱家的一个丫鬟也不幸染病,病情严重,仅三日便死去了。
钱枫猛然想起小竹的嘱咐,心中焦急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日,他与客人饮酒,心中有事,不觉间喝得酩酊大醉后昏睡过去。待他醒来,听到鸡鸣声,立刻起身,不顾一切地赶往南山边的桃林河岸。
远远地,他看见一点灯光若隐若现地向前移动,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希望。他急忙追赶,可原本相距不远的距离,却越追越远,那灯光仿佛在故意与他捉迷藏一般,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钱枫一人在黑暗中,满心的沮丧与绝望。
钱枫满心沮丧地回到家中,没过几天,他竟也染上疫病,病情迅速恶化,不久便离世了,只留下孤儿寡母,钱家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钱家的族人中有不少无赖之徒,见钱枫已死,便欺负钱家孤儿寡母,公然抢夺钱家的庄稼、树木,钱家的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曾经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
又过了一年,保儿也不幸夭折,钱家没了主人,那些族人越发张狂,把田产、厩中的牛马全都抢走,还企图瓜分房屋。因钱枫的小妾还在屋内,他们不好强闯,便找来几个地痞流氓,要把小妾卖掉。
小妾舍不得小女儿,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哭声凄惨,街坊邻居见此惨状,无不落泪,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队轿子突然停在钱家门前。众人望去,只见小竹拉着孩子从轿子里走出来。她环顾四周,见院子里乱成一团,便问发生了何事。
小妾哭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小竹脸色一沉,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吩咐随行的仆役把大门关上锁好。那些无赖想反抗,却发现手脚无力,动弹不得,心中惊恐万分。
小竹命人将他们一个个绑起来,挂在廊柱上,每天只给他们三顿稀粥,让他们尝尝挨饿的滋味。然后,她又打发老仆人前往赵太仆家报信。
安排妥当后,小竹来到后堂,放声大哭,哭声中饱含着对钱家遭遇的悲痛与无奈。哭完后,她对小妾说:“这都是命啊!原本我上月就该回来,可母亲生病耽搁了,没想到一回来,家中竟变成这样!”
她又询问起以前的丫鬟、老妈子,得知她们被族人抢走,更是伤心不已。过了一日,丫鬟、老妈子听说女主人回来了,都纷纷逃了回来,主仆相见,无不热泪盈眶,感慨万千。
被绑在柱子上的族人还在大声叫嚷,说小竹带回来的孩子不是钱枫的亲生骨肉,企图以此来污蔑小竹,为自己的恶行开脱。小竹并不理会他们的叫嚷,眼神坚定,心中自有打算。
不久,赵太仆赶到,小竹带着孩子出去迎接。赵太仆握住孩子的右臂,掀起袖子一看,那颗红痣清晰可见,正是钱枫的亲生儿子喜红无疑。他向众人展示,证明孩子的身份,那些无赖族人见此,终于无话可说。
随后,赵太仆仔细清查钱家丢失的器物牲畜,登记造册,又亲自前往县衙申诉。县官得知此事后,派人将那群无赖捉拿归案,每人重打四十大板,戴上枷锁,并严厉责令他们归还所抢的赃物。没几日,钱家的田地、牛马等财物都物归原主,钱家终于恢复了一丝安宁。
赵太仆准备返家,小竹拉着孩子哭拜道:“叔父,您知道我并非凡人,我把这孩子托付给您了。”赵太仆道:“老夫在一日,定会护他周全。”
赵太仆走后,小竹将家中事务清查了一遍,把孩子交给小妾,又准备了酒菜,前往丈夫的坟前祭扫。
她去了许久都未回来,派人前去查看,只见坟上摆着祭品,小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段神秘的传说在曲阜尼山流传。
从此,喜红在赵太仆的庇护下健康成长,钱家也在他的努力下再度繁荣,曾经的伤痛渐渐被岁月抚平,只留下那神秘的故事,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成为曲阜尼山永恒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