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个收子儿的!少年本就没银两,怕又尴尬,与之攀谈一时,乃知所谓斗圣郎,是本地传说的得道仙尊,他这厢扮作那神与游人留念,赚些糊口费。那厮本急躁男孩没钱,胡瞧见其手上泛了红色,双目放光,旁顾无人,急拉至隐处,连摩不止。
“哎哟,好没理,真真是大贵人也!把万金抹在掌心,还道无银,要怎地才算有钱?”
木由恍然大悟,先前解金石磨出的粉,手上沾了些,原来在此处价值颇高。
他苦笑一声,收卷宣纸,离了那贩,复往前行。转了良久,总有人呼他买物,不耐烦了,遮住双掌,只一味走路。再过了几条街道,远远地眺见一座黄澄澄的庙宇,你道是:
古刹多深山,寒酸片瓦半隳墙。
斯庙居人境,八面妆金挂彩幢。
谁道破屋泥塑偏显圣?
这里有阔大银雕状仙堂。
且不管真不真,晃了凡眼来日长。
那木由入内一瞅,果真梵呗声声,俱是青皮头的和尚在唱,好一派肃穆庄严。只听颂的乃:
三宗不见我,何来须菩提?
游走人寰常去,开得《心经》数题,
他自悟处来时悟,你往迷处去乃迷。
山中不见斑斓虎,狮吼因是随移。
故而三宗合处,乃见须菩提。
大殿立并排的三门,单有边扉供游人出入,一个零散头发,又身披袈裟的迟暮老叟,扶着鱼木杵儿,守着口青铜大钟,喃喃道:“敲个钟吧,舍一得万,钟声一响,黄金万两耶!”
木由皱了眉,怎又是要钱了,忍了一路,这时气忿已满,便举着手当中而搓,把那红砂细丝坠若悬河,落得满地。他这一动虽浅,却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周匝的游人,连着老叟在内,双目俱放大光明,喜不能抑,蜂拥哄抢。
就连那群原本如如不动的僧侣,这时也把梵唱休了,踹开门头,哗啦啦地袭来,口中还叫骂起那帮俗众,怎么凡跑在沙门前面了?
“让你等后世子孙无金可用,奶奶的!”
于此木由早已入窘境,膝下如万蚁爬行,盖那些蚩汉手抓所致,只因解金砂入空无形,他们一无所获,岂肯甘心?
方是时,女修遂凭白取出几道符儿,默默自语:“我就说此行难知深浅,那日画了数道‘解冤结咒’,养在身边至今,力道正好。”
符咒既出,一帮哄抢者立得万金,手捧钱贝,欢喜而散,少年才得解围,心思方定。
他这里稍微喘息,松口气间,却不知何处有一巨响西来,竟是道惊天动地的哈哈大笑,紧随其后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好似无尽虚空之上,有人把一颗棋子拍得抖震九霄!那音里隐约传出个飘渺的话:“俺把恁老底揭了,叫你困我!还牛不牛?咹!”
孙木由自然未曾闻此动静,却仍不知为何,天边突生呼唤,似在叫他,又不称其名。忽地,眼内景象顿消,如梦方醒。朦胧间,面前正摆着个粗大的石盘。
“诶,诶,你须磨磨要紧,怎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