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入内,虽是残垣断壁,总还有些顶盖;纵露着零星风口,总还能遮挡些寒意。文士又拾得点残木碎石,尽量堵漏,只是这般里头便更暗了,苦奈无燃火之物,只能摸黑挨着。
初来时,尚能见些许光亮,过了二刻,徐徐沉晦了,眼前即是一片黢黑,就连那威风凛凛的神像也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
眼中虽无一物,耳畔却难得清净,早已呼号四起,如狼啸猿啼,盖风劲已盛矣。贾玥枯坐堂中,只随意堆着个苫席,围了些说不上名的杂草,心中惶惶渐涨。
由是便知离同仙人对饮已远,时将中夜,胃腹久无填充,亦入庙外,滔滔不绝,频频示警,然无可奈何。
故足见此时势窘也,正当困境,外有寒迷,内上饥渴,弗能自静,坐立无安。正所谓:
青天风聚此宵倾,怎奈贾生偏撞蒙。
荒刹堪堪容瘦体,寸心难难抗慌旌。
摇铃饿鬼河沙重,执杖沙门法句轻。
安定青山青岭秀,崩摧绿水绿澜腥。
这文士虽担着儒人之名,其实多年好入名山访探,每逢隐者高尊,必相游从学,故而何拘于周孔之学?乃至释迦、老子之教,亦未曾废,只是久久无所成罢了。他这里既蒙荒僻,内外交困,正是与心交逐之机。
便喃喃道:“往日调息跏趺,虽有微乐,无曾入得佳境,常常妄想,终致空费。今至于此,不如试入定中,倘能不昧有为之法,或可成也,且试一试。”
于是贾生不以困苦为虑,微合双目,跏趺而坐,试入定中。起初如故,常有妄念,乃同风雨相抗,要令己定,未久竟然果真入得三摩地,不复焦虑也。
此人渐转修行,神识清晰,听得雨潲窗棂,但知屋外已然倾盆瓢泼,骤雨连珠。只是腹中已无饥饿之感,欲上则上,欲下则下,乃曰:“善哉,平生未如此也!”
故而再消惶恐,虽无火杖,仍在庙中游走,但行数百步,仍未晓尽头。生暗惊,曾入初探,不见阔广,而今怎有这般方寸耶?大喜,复行,有隐约火温,闪烁不已。
贾生以入定故,无畏无晦,凭心而动,循光而去,靠近前,竟是一人生着柴堆,鼻间存有肉香。细看时,并非旁人,正是蚁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