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那厮如此恳切,木由心中也犹豫起来,恐怕此人所言确为真实,那当初到底怎么回事?再者,他不过是出语相问,或是事出关切,情有所急,但也不至于让此辈恐惧至此吧?莫非———
他便想起那定心主人,此徒与自家完全模样,好似一人,莫非是他平日里对下属颇严了些,叫他们惧怖入骨,震慑如斯,想必这家伙也非良善之辈,只是看着和气罢了。念及此处,他顿觉得好像,那厮貌似瞧起来也未必是善属。
使者自送完了信,本该回庄,只是被木由这么拦住,眼下纵是十分想走,也不能了,只得畏葸不前,静候处置。
反倒是木由心中又觉好笑,又觉惊诧,暗思道:我自幼受猴母教导,往后又蒙恩师训诫,在这世上若非妖魔鬼祟,总该是礼数周到,怎么这时对人此般粗鲁了?他蓦然自问:我究竟怎么了?
他如是问了几遍,终无答案,也只好作罢。
又望着那送信的,仍不忍就此叫他离去,总还有万千疑惑,需要化解,便又追去问道:“这而必庄中,自始自终便是那定心主人在此吗?”
那厮答复:“先前有一老者,乃是这里的尊师,主人对怹敬爱有加,但小的也未曾见过,只是听说,那日因故绝尘而去,再无影踪!”
少年心中一惊,果然还有孙师音讯,看来这世道还没荒唐彻底,他心中忽涌出一股力量,本想当场大笑,但终究觉得此刻突然发癫很不讲究,便按捺住了。他细细思索那句话:绝尘而去,再无影踪,可真是殊妙啊,因此便再无追随之处了?
猴娃又顿感失落,方才一喜,而今一悲,全无分明根由,少年恍惚间觉得这副身子也不是自我的了,它想喜则喜,想悲则悲,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终,怆然又生出一股恨意,觉得苍天总是与他作对。这时,那几分猴性顿起,便罔顾人礼,既然事事对他都不肯讲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于是男孩喝问那使者:“你说先师果真是绝尘而去?人寰几度千秋,有几个绝尘而去的?他若果然命绝身丧,倒还合理,你可有十分把握!”
送信的哪里还敢多言,只思索后道:“此事在下也只是耳闻,并不敢肯定,尊家要问,也可谒见敝主人,或可得真。”
孙木由闻言,胸中诸气杂揉,莫可相调,此中本无善恶好坏之分,只是于天地大道之内,却有应道与悖道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