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头快落了,明容散着头发,披了一件大氅,推门出来站在廊下。
“娘子。”
江潮蹲在屋檐底下煮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味,她手里还捏着蒲扇,看见明容出来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转过头想喊吴山过来。
“月怜呢,叫她来。你进来煮药吧。”
说完明容就回了屋,回手把门带上了。
江潮愣了愣,叫了个小厮帮忙搬东西,不一会儿,月怜也来了。
月怜动作极轻地行了一个礼,待明容示意,才在跪坐了一半的软垫。
明容叹了一声:“你不必这么小心,我不会无故迁怒于你。”
月怜扭捏了一下,还是保持原样。
“王茂咸怎么会在?”
月怜立即正色道:“是大郎君得了消息,算时间王将军这些天快到了,让人去蹲着的,也是老天保佑,王将军恰好昨夜回来了。”
若真是老天保佑,该让他早一日回来的。
明容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救下我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将军将您交给了山迎她们俩照顾,便进去看程娘子,他……哭得差点昏死过去,听山迎说,王将军抱着程娘子出来,看郭皇后的眼神,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眼睛赤红,跟阎罗似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不敢让禁军拦人,也是王将军盯着咱们的人一个不落的出宫的,一出宫,便吩咐把娘子带回侯府,说殿下不在,侯府好歹人多,好看顾些,就回去了。”
“王夫人呢,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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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怜点点头:“王夫人除了额头有伤,其余没什么大碍。娘子一进宫,她就被夫人和小徐夫人带走了。只是现在乍一听闻程娘子的死讯,也是哀痛万分,若没有那一对孩儿,怕是也熬不住。”
明容又长叹一声,久久无话,半晌,才又开口道:“这两日元禾有消息吗?”
月怜:“还有个三五日便到太原了,现下需得小心谨慎,走不了太快,只盼望着殿下也在路上,能早日碰头。”
明容:“知道淑婉……是为什么进宫了吗?”
月怜:“昨日一早,皇后看准了王夫人出府,便让人传唤程娘子,程娘子虽有孕在身,但不敢忤逆皇后,府中又无人做主。皇后欲以娘子的事情敲打程娘子,更欲将程娘子扣押在宫中,以挟制王将军,程娘子自然不从,皇后不仅出言相激,更有宫人拉扯程娘子,这才……”
明容一顿,又心生疑窦,问:“王茂咸对皇帝忠心耿耿,怎么会被怀疑?若只是因为与我和赵叔元往来亲厚,未免也太下狠手了。”
“还不清楚。”月怜眼睛一亮,“不过午后王将军派人来寻过大郎君,程夫人也提及了此事,是从王夫人那里听来的。前几日王夫人在临近长安时遭遇了流寇,恰好被王将军和郑将军碰上。王将军认为此事蹊跷,特意来告知大郎君。”
“娘子,可要派人去查一查?”
“那是自然。”明容微微有些激动,手指紧扣扶手,“你派人帮衬着哥哥,事无巨细,都要一一查到。”
明容拍了拍胸口,总觉得有些气短,闷得很。
“娘子,还是歇会儿吧,事情急也不急这一时。郎中说了,娘子这些天不宜动气,也要少操劳。您有什么事吩咐我,我一定桩桩件件都办好。”
“还有……”明容按了两下太阳穴,月怜靠过来替她接上,细细按着,“二舅舅他们家,怎么样?”
“一早儿已经去王家了,一起为程娘子办后事。今日朝会,雪花似的折子已经冲着皇后去了,都为王家和程家鸣不平。程老太爷那儿消息到得晚,明日老太爷远一点的学生们也该上折子了。二房小郎君说是直接就辞了京兆府的官不做了,出了那样的事,自然也没人劝他。”
“折子……帝后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毕竟围人的禁军是皇帝带来的。折子也能牵他个几天,剩下的事……”
明容闭上眼,她自己也察觉到,从昨晚开始,她说一长串话都得停下来歇一会儿,实在是不能再逼自己了,事情要紧,身体也要紧。
“这几天就靠你了,待我身体好些了。”
她突然把眼睁开,一闭眼,就又看到自己满手的血,不是敌人的血,是朋友的血。
“赵叔元回来之前,我要把该了结的先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