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孝良可以在一眼之中,看到所有人。
却无法将所有人的经历,都简单、快捷的陈述出来。
所以,这里依旧需要一个代表。
和王钰的迷茫不同。
张百成显得很老练。
关于那些愚昧的神祇戏码,张百成以为早已看的清楚明白。
所以当脚下一空,仿佛陷入了时空的虫洞,开始无限下坠的时候,张百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抗意图。
他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甚至在半空中,悠闲的伸着懒腰,然后歪歪斜斜的躺在风中。
仿佛是一派的听天由命。
当神将你视作一个玩笑。
而你无法对抗的时候,那么至少可以选择···去放开自己的胸怀,让自己尽可能显得,不太像一个笑话。
这就是张百成利用过往经历,所得出的简单结论。
至于怎么同时出现在蛮荒世界和现实,双向同时进行这个问题···。
这对于真仙来讲,应该不是个问题。
既然某种意义上,已经开始去用更长远的目光看待时间,自然可以勉强的利用时间,去玩弄一点点小小的猫腻。
张百成所用的手段,并不只是单纯的分身、分心。
他在自己的身上,唯心的切割了自我的时间。
仅仅对内,而非对外。
没有直接干涉到现实···却已经变相的影响到了现实。
这是神话生命的特质,也是神话存在的底气之一。
如果没有这些不一样的地方,他们何以敢自称,高处了凡俗生命,整整一个维度?
此刻不论现实中的张百成如何。
只去论正在蛮荒世界里,正在这西皇山之上,参加万族大会的张百成。
渐渐的,张百成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继续下坠。
而是开始歪歪斜斜的漂浮起来。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悄然的牵引着他,引导着他缓缓移动。
偶尔的时候,他会感觉仿佛已经触碰到了点什么。
却又还未感受到任何的实质触感,便一沾即走。
那些来自于过去或者未来的声音,逐渐的飞远。
世界再一次的安静。
就连风的呼吸声,都变得分外的沉默,像是正在屏息凝神。
当心神放松,意志坚定而又平稳的时候,张百成的双眼,勉强透过浓雾,恍惚间看到了一些黑漆漆的土壤。
似乎只要用力,就可以靠近那些土壤,扎根立足在其上。
张百成没有刻意的去靠近,只是不断的凝神,不断的打量着一次次,从身边漂移而过的那些土壤。
再经过几次的‘错过’后,张百成已经确定。
那些土壤上并不存在任何的活物。
它们像只是组成了这个混乱迷雾的一个部分,单纯的就像是一些无用的世界废料,堆积在了这里,然后形成了一个无用的循环。
张百成的判断没有错误。
这里确实是一个‘垃圾场’。
所谓的万族大会,所谓的西皇之山···其实就是那个破碎的神话世界,在融入蛮荒世界时,所无法融入整个蛮荒世界的地方。
柯孝良放弃了原本用于召开万族大会的地方。
因为那相对来说,太寻常,也普通了。
不是一定要多么的标新立异。
但是最少···要有自己的风格。
否则又怎么在那些见多识广的修士脑海中,留下一个足够深刻的印象?
破碎的神话世界,在融入了蛮荒世界后。其多出来的边角料、废弃的残渣、多余的讯息、无用的所谓宝物,以及那些本就应该,被丢弃在世界之外的沉淀物。
它们全都被柯孝良,废物利用的堆积在了这里,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宛如莫比乌斯环一样的特殊区域。
它同时兼顾了简单与复杂,毁灭与新生,将破碎的过去与未来,都揉碎在了这个循环里。
仿佛是世界最后的残留,带着一种并不存在的孤寂与悲凉。
所有来参加万族大会的人,都被丢进了这个莫比乌斯环里,宛如置身于滚筒洗衣机一般,不断的颠倒、旋转、穿梭、回旋。
在这里,人们会逐渐模糊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与价值。
并且逐渐深深的陷入自己的内心。
以前的柯孝良,喜欢利用外在的环境,去制造恐怖和可怕的效果,那是简单的感官刺激,肤浅而又表面。
再之后的柯孝良,会利用情感与经历,去制造更庞大也更彻底的悲伤与恐惧,那时的他已经开始学会从心出发,出触碰甚至制造心灵的伤口,只有从心口的伤痕里挤压出来的血,才会痛彻心扉,才会击破那些修士们坚定的心防。
而现在···他只需给人们一点安静的时间与空间,让他们赤条条的去面对自己贫乏且脆弱的内心。
当时间和空间,都无法成为依靠。
当岁月的抚平,与记忆里自我保护的遗忘,都成为了遥远的奢侈,那些被忽视的,被无视的,被遗忘的,被刻意抛弃的东西,都会如潮水般一阵阵的涌来。
人与人的喜悦、悲伤并不相通。
自然恐惧与恶意,也无法完成绝对的统一。
只有最真实的内心,才会让魔鬼显像。
就如同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无法入眠的思考,往往才会惊起透骨心凉。
柯孝良已经太懂了!
他已经逐渐领悟了属于他的心魔真谛。
那不是什么吵闹的声音。
不是什么填充的欲望。
不是什么诱惑的话语。
不是什么喧嚣的行动与动作。
与杀戮、鲜血、死亡、灾祸···等等的这些全都无关。
凡人或许会在这一切面前恐惧到绝望。
然而修士并非凡人,当他们踏上超凡的那一刻起,属于凡人的恐惧,便在一点点的从他们的身上远离。
所以···柯孝良留下的考验。只是安静而已,甚至抛弃了孤独的安静,甚至是放弃了时间和焦虑的安静。
安静到···世界都归于一个点,而‘我’却在这个点之外。
所有的情感,都会被自我抽离。
对未知,对无知,对自我,对自我之外的恐惧,会被无限的放大。
此时···越是聪明的人,越先生出无尽的恐慌。
越是有见识的人,越会知道,在这空虚与孤独之外的寂静,是何等的悲凉。
他们会觉得生命本该如此。
他们会想起,那些曾经在几百年前,甚至数千年前,被遗忘的面孔。
那些早已经陌生的‘自我’,会突入的冒出来,然后对现在的他们,进行灵魂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