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怜民请命君前谏,念爱潜营帐里逢

扎拉丰阿能征善战,但性情残忍。此时他正立于高处。他的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峻,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修罗场,那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唯有对命令的绝对执行和对军纪的严苛维护。

看我到来,他很高兴。大步流星迎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哎呀,兄弟。又许多日不见,我们都担心坏了。听说你单枪匹马去追纱布勒。我们都以为你……”。说罢,挠挠头,尴尬的笑道,“先不说这些,快坐,快坐。”

我随他走到一旁坐下,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抱拳道:“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请将军指教。”扎拉丰阿察觉到我语气中的冷淡,脸上露出一丝讪笑,赶忙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我行了一礼,说道:“兄弟,之前的事确实是一场误会,你我不打不相识。还望兄弟看在你我同袍之谊的份上,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今日若是有什么想法,都冲我来,只要能让兄弟解气,我绝无二话。”

“小弟方才路过村子,见一群散兵游勇居然在这里杀人放火,这个……”说着,用手一指领我进来的领催,说,“他说是奉了您的军令。我想将军是明瑞大帅帐前得力大将。明瑞大帅平日里爱民如子。之前又刚下的军令,厚待乌什百姓,脱离叛军者既往不咎。”说罢我又用手点了点那领催,“这人所作所为一定不是您的本意吧?”

那领催被我指的发毛,诚惶诚恐的看看扎拉丰阿。“哈,哈,哈,哈”,扎拉丰阿开怀大笑,“铁铮兄弟,啥时候说话也变得这般客气,也拐弯抹角起来了?”他神色一正,接着又说,“这你可冤枉我了。”他摆手让旁人出去,凑到我的耳边,悄悄的说,“这事儿,当然不是我的命令。也不是明瑞大帅的命令,而是……”,他用手指,指指天花板,悄声道“这是皇上的旨意。只要村里有私通叛匪之人,男的格杀勿论,女的、孩子冲为奴仆。”“什么?乾隆?”我倏的站起,惊道。扎拉丰阿赶紧捂住我的嘴,“兄弟不敢乱说啊。”他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我又对他一抱拳,“小弟冤枉将军了,请恕罪。不过小弟还是有件事想求将军。”扎拉丰阿连连摆手,“兄弟不必客气,有事尽管说。”

“我想请将军暂时留下这全村百姓的性命,我去找大帅,请他给皇帝上疏,收回成命!”

“这,这……”扎拉丰阿面露难色,原地来回踱着步。最后一咬牙,“罢了!不过我请兄弟慎重,让皇帝收回圣旨,这可绝非易事。”

我心急如焚,当即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回大营。来到帅帐前,不等通禀,直接挑帘而入。“扑通”,跪在地下,明瑞正在读书,突然见我进来,先是一喜。随即起身,用手搀扶。没想到我却跪地磕头不起。不禁诧异道,“铁铮,你这是为何?”

“我想请大帅救救这乌什城的百姓。”说罢,复又磕头不起。

明瑞很为难的坐下,眉头紧锁道,“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也没有办法。”

“大帅,当初就是因为赦免了很多人的罪名。承诺只要脱离叛军一律既往不咎,才让很多人卸甲归田,回到家中。如今他们手无寸铁,朝廷却开始清算,这让朝廷的信誉何在?”

明瑞沉默不语,其实皇上的旨意,他也是反对的,只是不敢违拗旨意,才不得不照办。

“大帅,自从大帅实行剿扶并用的政策后,很多乌什百姓,感激朝廷恩情。为大军提供粮食,提供情报,甚至送子弟从军。皇上远在京城,很多事情不了解。也不排除有奸佞小人蛊惑,欺骗皇上。大帅应该将乌什现状据实上报。也才不违了皇上的信任!”

我言辞恳切一番言语,多少打动了明瑞。于是说道,“好吧。我这就上书给皇帝,请他老人家收回成命。”

观音保,海兰察等一干兄弟,听说我“又”活着回来了,都很高兴。大家相聚一起,听我讲与纱布勒决战的过程,当听到我连斩四将,全都拍手叫好;当听到被掐住脖子,挣脱不得,全都紧张的喘不过气来;最后听到,乌骓马为追随主人,居然绝食而死,又全都嗟然叹息。

晚上我一人在军营散步,担心皇上能不能收回旨意。突然间看到几个老妈子出现在军营之内,正暗自奇怪这军营怎么会有女人,一下子醒悟。这一定是大帅找来伺候阿依拜尔的,想到阿依拜尔,又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相思之苦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她们想再见她一面。

夜幕低垂,星光稀疏,一轮明月高悬在乌什的上空,将清冷的光辉洒在了静谧的军营上。

我跟随着她们穿过了一排排营帐,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营区。这里的营帐布置得更加精致,显然不同于普通的军帐。我站在远处,看见一处帐篷围墙上被灯光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那是阿依拜尔。我心中充满了矛盾。我知道,我不应该打扰她,但我的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

我颤抖着掀开营帐门帘,目光瞬间就被阿依拜尔的身影填满。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她的眼神中先是闪过惊愕,随后那抹惊愕化为无尽的眷恋与思念。

阿依拜尔轻启朱唇,声音如天籁般响起:“你……怎么来了?”

我的喉咙一阵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想见你。”

话落,我们同时向前迈出一步,距离瞬间拉近。下一秒,我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与气息。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悄然滑落。

“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我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中满是深情与痛苦。

阿依拜尔紧紧回抱着我,泣不成声:“我也是,每一个日夜,思念都如影随形。”

我们就这样拥抱着,仿佛要把分别以来的所有痛苦与思念都在这一抱中融化。营帐内,弥漫着浓浓的爱意与哀愁,而营帐外的世界,仿佛也在这一刻为我们的重逢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