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险后重逢归帅帐,情愁未语志筹谋

“我说铁铮兄弟,你这是做啥美梦呢,笑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观音保取笑道。我连忙用手擦擦嘴,尴尬一笑,“你怎么来的这里?你的伤好了?”

“嗯,已经无碍了,幸亏内衬锁子甲。挨那一匕首只是皮肉受损,没有伤到内脏。”顿了顿,观音保又道,自从你和那回部女子失踪,我们就一直到处找你呢,大帅都急坏了。我们昨日到隔壁县寻访,听几个衙役说见过两个人很像你们,我们就一路打听寻找到这里,看见有一伙叛军,想着先剿灭再说,没准知道你的下落呢。没想到真的是你被围。”

我不禁感叹真是人生如戏。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身心疲惫不堪,根本无法预料下一秒自己是否还能够继续活下去。然而,命运却总是如此神奇,就在这转瞬之间,我竟然与生死战友重逢!

我与观音保陪着阿依拜尔下山,山坡下清军已经将叛军悉数剿灭。我从战利品中,挑了一杆鸟铳和弹丸火药,自己留下。心说,“还是这东西好用。”观音保将队伍整顿完毕,众兵将对阿依拜尔齐齐跪下磕头。显然清军已经知道了阿依拜尔的身份。观音保恭敬的说道,“郡主殿下受惊了。委屈郡主先骑马,等到前面找到马车,我们再请郡主乘车。”阿依拜尔往我身边依了依说:“我与李将军同乘一马。”观音保偷眼看我,面露微笑。我忙解释道,“呃,郡主殿下一路受了惊吓,又看这么多兵将,各个杀气腾腾的,自然有些害怕。”想了想,又说:“郡主金枝玉叶,这一路受了很多辛苦,身子不适,之前我一路护送,她比较信任我,我保护着她乘马,确实更安全一些。”观音保听着也觉着有道理,就没说什么。

不几日,我们回到了清军大营。回想起我与阿依拜尔这许多天的漫长归途,我们走过荒草丛生的小径,踏过崎岖不平的山路,经历过生死时刻,也有过风餐露宿。每一步,都仿佛是命运的牵引,让我们更加靠近彼此。恰恰是这最平静、安全的几天,我们之间却好像有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曾经的亲密无间似乎渐渐被一种莫名的疏离所取代。我们不再像以往那样无话不谈,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与沉默。或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现实问题涌上心头。我们开始思考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心中充满了迷茫与不安。

这道看不见的墙,让我们感到困惑和痛苦。我们试图打破它,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我们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瞬间仿佛还在眼前,但却又感觉如此遥远。

猎猎的军旗,被风吹动,扑啦啦作响。连营的号角和战鼓声,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海兰察飞奔到大营外,他一向不善言辞,见了我也没说话,一把把我抱住,眼睛里的泪水一个劲的打转。口里只是念叨:“好兄弟,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竟然哽咽着,带着哭腔。我也不禁泪如雨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师傅,师傅,不要难过,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观音保也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观音保、扎拉丰阿等将连忙解劝开。扎拉丰阿道,“大帅还在帐内等着呢,他也很高兴,快进去吧。”

我迈进中军大营,只见明瑞端坐在帅位之上,一脸威严和往常一样。只是嘴角咧起一道忍不住的笑意。

我连忙跪下行礼,“大帅,标下没有及时解救郡主回来。标下有罪!”

“铁铮,你罪何来。”明瑞终于露出笑脸,“我听说了,你巧设连环计,不仅救出了郡主,还打伤了纱布勒。”他想了想又说,“没有了纱布勒这个绊脚石,敌军这几天都不敢轻举妄动,给了我军调整部署的时机。朝廷的援军也即将到达,平定叛乱,班师回朝已经指日可待了。”众军将听到这些,各个士气大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将军,我认为两军交锋,不仅仅是兵力和谋略的较量,更是人心向背的比拼。”

“哦,你什么意思?”

于是我就将在村子里老人说的话,和自己在村里的经历复述了一遍。最后道,“叛军行事总是能快我军一步,总能出其不意。而且后援源源不断,即使被我军烧毁了粮草大营,还是能迅速补充。我之前还想不明白。现在知道了,就是因为他们得了人心,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百姓愿意拿出自家的粮食给他们吃。”

明瑞看着我,思索了一下,“接着说。”

我一抱拳,“所以大军平叛,应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只有得到了人心,边疆才能长治久安,否则即使杀光了这次的叛军,不久也还会有新的叛军。”

“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么?”

“您现在总督全疆剿叛事务,我建议您采取剿抚并用的策略,赦免一些叛军。传令叛变全境,除了罪大恶极的首犯,其他人等只要脱离叛军回家者,一律既往不咎。同时处决一批平时为非作歹,百姓深恶痛绝的乌什伯克贵族和官吏,平息民怨。另外明令全疆,除了朝廷日常的税收,没有其他任何苛捐杂税,要让每一个村子的百姓都知道,避免地方官吏以朝廷或者您的名义巧取豪夺。这才是釜底抽薪,长治久安之计”。

“哈,哈,哈,好一个釜底抽薪,长治久安之计。没想到铁铮你还有如此见识,真是不可多得。”明瑞笑道,“来人啊,起草文书,就按李将军说的写,写完拿给李将军看过再呈报给我。”

接着明瑞和我又出大帐,给阿依拜尔道惊。见到阿依拜尔,明瑞极其恭敬,与往日威严的形象完全不同,躬身道,“末将安排不周,让郡主遇险,实在罪该万死。”他说话间竟然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阿依拜尔初到清军大营,本来还很惶恐。看到一金盔金甲,众人簇拥的大将,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能想到应该一个大人物。见他对自己极恭敬,心里稍安定下来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我路上被叛军所劫,多亏为将军所救,我应该感谢将军才是。”

“末将已经给郡主在大营安排了一个安静的榻处。请郡主过去休息。”

阿依拜尔与我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然而,就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视中,彼此的眼神里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我们深知,尽管此时身处同一座大营之中,距离如此之近,但从今往后,想要再次相见、交谈,恐怕将变得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