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红拂又是叹了口气:“哎!谁知这一住竟是三年四个月又十七天。待我重新踏入中原之时,云飞扬早已命丧武当山,普渡大哥也和于和、雪竹莲,分割千里,各占一方。哎,果真是冤孽早定,半点不由人!”
此时的红拂似乎已痴入当年之情景,一边沉浸在回忆里,一边述道:“乌蛮的伤药倒也真是奇特,况且德施蛮子体格甚壮,过了不到二个月,德施蛮子便已可自由行走无碍。在这一个多月里,他无一日不来见我。每日里只要我起床来,便见他拄杖立于阶前,向我问安。而使女们则远远待命。待我说话之后,使女方才捧着洗漱之物过来。怕我吃不惯乌蛮菜食,也不知德施蛮子从哪里请来一名南诏厨师,日日花样新番的捧送过来。我见他腿上已好,提出要北上寻师,他又哄骗我说:‘他四处打听消息,北面来的马贩子言说,雪竹莲受了奇异内伤,燥热欲胀。云飞扬等已去了北极岛,用极北苦寒之气,方能压制住雪竹莲的内伤,再用稀奇药物方能治愈。’又过了三四个月,我又提出哪怕是冰山北极岛也好,我也要去寻师父。不然,我便回碧霞宫去。”
红拂吁了口气,似乎在自剖心事:“其实我晓得那德施蛮子的心事,我又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之所以我第二次提出要走,实在是怕自己陷入德施蛮子的无微不至的体贴中。我那时一看到他清澈而温情的眼眸,我便有些意乱。逐渐我才知晓,他岂止是一名武士?德施蛮子的父亲,乃是于矢部的一个大鬼主。德施蛮子寻常对待手下极为严厉,他眼中似乎有刀剑一般,属众都惧怕看他的眼睛。”
徐良叹道:“想必那德施鬼主定是还不放你走的。”
红拂反而道:“其实我自己当时已经不知道是不是要离开,只知道我要提出离开,否则我心神再难安宁。那德施蛮子哄我说,再过三日便是于矢部的大节气,届时会非常热闹,求我节气之后再走。我竟没有反驳。过了三天,果真是好热闹的景象!这几个月来我时常难以入眠,晨起甚晚。那一日等我被外面的喧嚣吵醒,走出门外,早已使女过来给我挂上项圈,拉着我奔赴会场。只见必罗笼城中,五颜六色,鼓响角鸣,数千人众跳起舞来。白日里,在会场中心竟燃起大大的篝火。不时还放出冲天的烟花。乌蛮放的是白日里的烟花,果然有些稀奇。那烟花,冲天而起,带着鸣镝之声,升出十余丈之高,至高处炸裂,并未放出奇彩异光,而是炸出一团黑雾。此时四周数里之外的山上,也随即升起同样的烟花。显然,他们在同庆节日。”
说话之际,徐良感觉红拂语声愈发笑了,不过他正在红拂身前,听的倒也是清晰:“众人跳了许久,接连几声号响,四下即刻安静。数十名傩师,带着各色面具,跃入会场,为于矢部祈福。四下里又突然欢呼起来,相怜之人手挽着手,并舞动双手,齐刷刷的围着傩师,跟诵一些我听不懂的咒语。我侧转身时,竟发现我握着德施蛮子的手。他竟不知何时走近了我身旁,并拉住了我的手。此时,有数十人各持长香,只在最靠里的一圈人中转了几转。我仔细辨别,发现最靠里的这些人全是一色的年轻男女。我问了那香气,有些意乱神迷。有些年青男子或女子,便径直像心仪的对象走去,牵起对方的手,围着篝火舞蹈。我见他们衣着较少,形态亲昵,有些羞臊,便想离开。德施蛮子牵着我离开会场,我竟没甩开的手,任由他握着。他兜兜转转,带我来到一个小山洞。”
徐良道:“莫不又是仅容得下二三人的洞子么?”
红拂此时羞赧起来,却突然又咳了口血道:“自那天起,便怀了红文。”
她还想往下细说德施蛮子的事,可是却接连咳嗽起来,渐渐的无力,声音渐渐微弱,竟靠着徐良和椅背的支撑,缓缓昏睡过去。
此时杜家庄方向突然发出鸣镝之声,一支烟花腾空而起,至最高处炸裂,毫无光彩之感,反倒是炸成一团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