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也不能急,我才六百多岁,我急什么?】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修行左右不过是为了两件事,第一,解决那本破书,第二,享受一下人生。现在破书的剧情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忙了这么许多年,他就该享受享受生活,这个境界去哪里也尽够了,有什么好急的呢?

时间还长着呢,他急什么?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正寻思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忽地天边出现了一道氤氲的光,点亮了这漫长的黑夜,秋意泊顿住了脚步,抬头仰望着天空,看天色微曦,山间响起了清脆婉转的鸟啼声,几只不知名的大鸟自天边一掠而过,又纵入了树影之间,惹得树影摇曳,啼鸣又起,红日也在此刻浮升,温暖的光芒在刹那间四射开来,秋意泊眯了眯眼睛。

——是,这是他想要的。

他抛下了金虹真君所说,与其在这里愁眉不展,思前想后,不如活在当下。

他宁愿做一辈子散漫恣意的大乘真君,也不愿做一个能活得无比漫长却终日苦修悟道的道君。

他这辈子活了六百多年,学会了修仙,考过状元,当过阁老,有过生祠,族谱都替他单开了一页,逢年过节还不知道多少人的头香都是上给他的……也为宗门血战过,为道界谋划过,杀过道君,得到过至宝,见识过无上功法,领略过天地宏大……平过不平事,杀过该杀人。

就算他只活到今日,他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既然已经日出了,那就不睡了吧,昨天那小二哥怎么说的来着?再过两座山,便是大光明寺……刚好趁着天色还早,他干脆去上柱头香吧!再吃一碗素面!

他记得大光明寺的素斋着实不错,山脚下的茶铺卖的茶点也好吃,许久未来,也不知道那家店开没开?

秋意泊是坐着霞影过去的,哪想到刚到大光明寺山脚下,就发现已经有不少人上山了,看来他的头香是没了,不过既然是这样,他也就不急着上去了,早饭还没吃,干脆在山下吃了点心茶水,再上去拜拜佛祖,转悠两圈。

山下的店铺早已换了一波,秋意泊没找到他记忆中的那家茶饼做的很好吃的铺子,他便找了最热闹的那一家去,“老板,来一碗素面!再来一碗豆浆!饼子也给上两个!”

秋意泊观察了一会儿,进这摊子的都是这么叫的,他也这么叫准没错。在灶台旁边忙得热火朝天的摊主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好嘞!客官要甜的还是咸的?饼子甜的文,咸的两文!”

糖作为一个矜贵的玩意儿,放在哪里都是很贵的,唯一不贵的可能就只有朱明国了,只不过如今朱明战乱,种甘蔗的田八成也荒废了。

“都要甜的!”秋意泊应道。

“好,您稍等!马上就好!”

秋意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一个小孩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抬起了肉乎乎的小脸,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素面文,甜豆浆子文,饼子文,两个一共六文,一共是……一共是……”

小孩儿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团,秋意泊笑着道:“一共十二文。”

小孩儿闻言回头看向了在灶台边上忙碌的摊主:“爹,是不是十二文呀?”

“是是是。”摊主抬了抬头,本想骂两句不成器的小儿子,却看见了秋意泊,当即迟疑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这位郎君,小儿年幼,不知礼数,叨扰到郎君了,今日这一顿便当我赔礼了。”

秋意泊笑了笑,那摊主见了松了一口气,只当是他答应了。很快秋意泊要的东西就送了过来,他低头尝了一口,说味道有多好不至于,但确实不难吃就是了,他吃完了东西,忽地见方才还满满当当的摊子里如今门可罗雀,许多人想来买,一见他坐在其中,便不来了。

无他,他一身绫罗绸缎,一看便知道是个有家世的,平民百姓来上香多是求个平安,遇到他这般的避开还来不及,万一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他不顺心,那岂不是平白招惹了大祸?

秋意泊起身,将盛豆浆的粗瓷大碗倒扣了下来,将一锭碎银子压在了里头——就当是他给的补偿吧。

而且他还真没有铜钱,银子这玩意儿只要不是成锭的拿出来,一般人也只顾真假,不会去计较银子上是否有官号标记,这些银子是他自己炼器时用剩的废料,散碎得很,他也懒得重新炼成一块,干脆就放着,就等着今天这种到凡间的时候用呢。

秋意泊起身走了出去,那摊主这才敢放了小儿子出来收拾,摊子里又有了客人,摊主也重新忙碌了起来,只不过错过了生意最好的那个点儿,今日恐怕要剩下不少饼子和豆浆。

忽地小孩儿叫了一声:“爹!碗下面有块银子!”

“啊?小兔崽子你……”摊主还当是小儿子闹着玩儿,没想到一抬头,还真看见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碎银子,他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见里头也是实心的银,顿时脸上乐开了花——这碎银子别说是吃一顿了,在他这儿吃两年都够了。

果然是来礼佛的贵人,做人做事都体恤着呢!

秋意泊沿着山路慢慢上山,大光明寺不禁村民来做买卖,山下那市集里要收摊位费,毕竟那地方是要管理的,这山路上可不收,多得是村民挎着篮子来做买卖的,卖什么的都有,白菜、青菜一类都是最常见的,还有卖果子、香火、点心之类的,最离谱的是秋意泊还看见卖鱼、兔子、乌龟的。

别说,这种小贩生意还挺好的。

秋意泊这一路走,也听了几耳朵买卖,不少香客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虔诚地很,每日都要来上香,这路上顺手买一把菜,送到大光明寺就是供养僧侣,带回家就是自己吃。其他也是如此,至于那卖鱼卖兔子的就是做功德了,这佛祖脚下,不兴杀生,买了是到庙里头的后山放生的。

真会做生意。

秋意泊想了想,也去买了只兔子,但小贩找不开他的一两碎银子,秋意泊的意思是不用找了,纯粹当是天降横财,偏偏那小贩也是个诚心的,死活不收,说什么做功德的钱他该赚赚,不好多收,否则佛祖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一流,最后秋意泊是提着两只兔子走的。

左右手各一只。

那两只兔子长得膘肥体壮,应该是野生的,扑腾起来那叫一个有力道,哪怕四肢都被草绳捆了,两只耳朵被秋意泊提着,还能扭得跟个麻花一样。

一路上的人都不禁侧目——不是没看见过贵人,也不是没看过有人买了兔子打算去放生,但他们没见过贵人亲自提着两只兔子爬山礼佛啊!

这位郎君一定是个非常虔诚的居士!

不知何时起,路人看向秋意泊的目光都变得崇敬了起来。

秋意泊人都快麻了,因着太过引人注意,他也不好立刻消失改用飞的——这阶梯可真长啊!

上回来时没觉得那么……哦不对,他上回来的时候还是跟着露姐他们一道来的,他们下山是用索道滑下来的,也是那么滑回去的。

他记得好像绕过主路就能看见索道吧?那儿应该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