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有何吩咐?”秋意泊问道。
秋临与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忽地又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微变:“无事。”
他说罢,也不再看秋意泊,转而上了飞舟。
秋意泊心念一动,在秋家嫡脉的恭送下,掩去了飞舟的身影,赶往各地接走了愿意前去修真界的人,送往了望来城。
望来城许久未来,少了泊意秋的支持后望来城许多超前的修真科技无法维持,逐渐的也就回到了普通的城池模样,只是有一些既然有了,便难以抹去了。
秋意泊选了一处大宅,这还是当年泊意秋还在血雾宗当一五仔的时候以公谋私买下来的,直接将秋家子弟都放了进去算完,秋临淮和秋临与头也不回地下了飞舟,留在了这处新家。
有了他们,自然不必秋意泊再吩咐宗门暗中关照一一了,看见了他爹和三叔,宗门中人自会领悟。
秋意泊俯视着这崭新的秋家,一时无言。
金虹真君自船舱中出来,他早已在船上,只不过是不愿和秋临淮、秋临与碰面这才一直不出现罢了。他走到了栏杆边上,笑着说:“应真君恐怕是看穿了,否则这几日怎么会半句话都不与你说?”
秋意泊轻笑道:“看穿了又如何?”
他顿了一顿:“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三叔或许还看不出,我爹到底是我爹,他难道会不清楚?……他就算看清了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地来了?”
“你算计应真君,就不怕他破劫后来打你一顿?……亦或者老死不相往来?”金虹真君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长生,你这一手,当真是心狠。”
“时也,命也。”秋意泊淡淡地说:“该死的总会死,能活的也总能活……这样算下来,还是我爹和三叔要紧一些。”
秋意泊是在秋临与、秋临淮来的那一天晚上醒过神来的。他爹和三叔是聪明人,既然知道自己在渡劫期,回什么家里,他担心他们两人的劫数应在秋家,他们一人难道想不到?他们为何要回来?
所以,他们回来,必然是已经领悟出了什么。
后来他得到秋辟云的卷宗,更明确了这一点——既然秋辟云写信报喜不报忧,他爹和三叔,有什么理由回来?
他其实对金虹真君,对他爹都说了假话。
他并不是将秋家人送入修仙界而觉得忧心烦躁,说穿了,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遇见了金虹真君,问他要两个人,帮忙打理帮扶一下,走王家的路子,慢慢发展起来而已。
秋家在凡间有三万族人,他带走的是嫡系的一半,不是族人的一半,嫡系一共就百来人,他带走一半,和带走的旁系族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他这一次一共带走了两千人。
他在愧疚,因为他要拿这两千人去给爹和三叔渡劫,如果他们在修仙界表现的不错,那么秋家在修仙界站住了脚跟,他爹和三叔也能顺利破劫叩问大乘期。如果他们实在是扶不起来,大约……是要死的。
如果能让他爹和三叔意识到他们实在是扶不起,这劫数应该也就破了。
秋意泊不确定他爹和三叔的劫数到底是什么,他只是猜测大概是这个,但并不能掩盖他就是拿这两千族人的命在给他爹和三叔搭一个渡劫的阶梯。要真的不是……那就是不是呗,大不了就是他爹和三叔继续去追寻破劫之道罢了。
秋意泊看着已经变得极小的宅院的剪影:“师叔,你说我此举,是否有入魔的嫌疑?”
金虹真君眉目微动:“你叫我说?”
“是。”秋意泊道:“师叔,你为我知己,亦师亦友,我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于世间看来,确实有失正道。”金虹真君颔首。
秋意泊感叹道:“其实我也觉得,拿两千族人去赌我爹和三叔的劫数,还不知道是否能成,是有些太过了……”
金虹真君话锋一转:“可以我来看,并不算错。”
他问道:“你此举为的是谁?”
“为我爹和三叔。”秋意泊不假思索地说:“若能赌赢,就是双赢,但秋家……不过是顺带的。”
金虹真君又问道:“此举成败在谁?”
秋意泊轻叹了一声:“在秋家。”
金虹真君轻笑道:“既然如此,与你何干?他们若是扶不起来,他们死也不过是早晚之事罢了,死在谁的手上又有什么区别?应真君与怀真君并非嗜杀之人,若无大是大非,他们岂会轻易杀人?便是我当年,亦不曾轻易屠戮族人。”
“是。”秋意泊道。
金虹真君道:“应真君与怀真君若能叩问大乘期,你秋家一门三位大乘,两位合体,一位化神,想要在修真界立足,十拿九稳。如此算来,你秋家拿两千族人换满门仙途,难道亏么?”
秋意泊微微摇头,他看向了金虹真君,他眉目间带着一点如春风般的笑意,目光却是清淡的,堪称平静无波:“师叔,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这般问你吗?”
“为何?”
秋意泊淡淡地说:“因为我本就是这么想的,故而才想问一问你。”
他觉得值得,可是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不是正道,无论如何,谋算族人性命,实在是有失偏颇,所以才想问一问……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
日光下,他雪白的长发也映出了璀璨的色彩,偏偏是冷的,如月光,如冷泉,如冰雪,如秋风。
金虹真君一嗤,他唤道:“秋长生。”
“嗯?”
“你心自明,又何必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