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翻看着族谱,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秋家自秋飞渊后,有记载的秋家人中无论是本家还是分家,没有一个小孩儿有灵根。这些在族谱上记录的很清楚,但凡是有灵根的子弟名字后面都有一个金箔印记,且没有生平,没有卒年。
秋飞渊上山都一百多年了吧?算二十年一代,五六代人一个有灵根的都没有?
秋意泊将族谱扔到了一旁。
他爹和三叔明显已经被渡劫期困得有点不太正常了,昨天他爹连饭都没吃就让他走人,连对亲生的儿子的厌烦得有些懒得看了,更不必提对其他人。他如今还是少见他们比较好——所幸的是他爹和三叔自己好像也知道这件事,暮云斋自他离开后就升起了禁制,阻拦所有人入内。
他爹和三叔在这里头闭关也很好。
秋意泊一手托腮,随即吩咐道:“备车,我要出门。”
他坐在听泉小榭里,很多人会为他震慑,不敢乱动,他出门后,秋二刚继位家主,他如果是非常有能耐,就不用等他来了,他一离开,秋二镇不住家里,那些牛鬼蛇神就该探头了。
他连续出门几天,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再谨慎也该动手了——因为他给出的时限是一个月,但凡是聪明人就该知道他一个月后绝不会是离开这么简单,而是会有一些大动作,如果秉着熬过一个月的想法,那就……算他们逃得一命?
毕竟这也算是那人的缘法。
秋意泊想杀的不是聪明人,也不是蠢人,他想杀的是那种不够聪明,但是足够坏的人——对秋家足够坏的人。严格来说,这种类型换到以往按照家规也该杀了,真不算他杀害无辜。
侍卫道:“郎君,可要轻车简行?”
“不必。”秋意泊对着下人还是保持着‘秋七郎’的身份,他道:“还是按照昨日的来。”
昨天带着那么多人他还险些被人群围住,今日要是轻车简行,那完了,他怀疑他想回家没那么容易了——就昨日那种痴狂的模样,是因为知道他是秋家子弟而有所收敛,若不知道呢?他也当过权贵,他清楚的知道一般不太讲究的权贵看见无权无势又喜欢的美人第一反应是掳回家去,等木已成舟,有兴趣就找到他们家里给点聘礼或者银钱,就当是过了明路,如果没兴趣了那就送人,亦或者直接杀了了事。
基本不会是扔出去的,因为扔出去后闹开来会有麻烦,如果对方去县衙举报个强抢民女,□□良家,多少是个麻烦。
他当然不至于被人掳走,但是一路上这个人来拦,那个人来抢,多麻烦?
不多时,侍卫来禀报:“郎君,车马已经备好了。”
秋意泊起身,上车之际,便看见一旁的侍女从侍卫手中接了个帷帽放到了一旁,秋意泊不由一笑,大概应该是准备给他的吧……唔,这侍卫心还挺细的。
马车吱呀晃动,慢吞吞地向前驶去,秋意泊没有说去哪里,这车队却不像是昨天一样到处乱转,而是带着他往各色繁华之地去,书斋、雅舍、酒馆、青楼……马车在这些地方前面总会走的慢一些,似乎在让他多看一会儿,好让他仔细想一想有没有兴趣。
别说,秋意泊还真被吊起了兴趣,去了一间雅舍。这雅舍修得清雅绝伦,只有饱读之士可以入内,当然如同秋意泊这般的世家子也可以,就是进去有可能没人会理他。秋意泊是无所谓有没有人理他,他就是打发时间去的。他一确定要去,便有三四个侍女侍卫离开了车队,快马先行一步,替他打理。
等秋意泊到的时候,直接被一路引进了雅间,雅间里都被打扫干净,杯盏一类的器具都被换成了新的,连熏香都换成了千金一两的龙涎香,秋意泊被伺候着坐了下来,不禁微微摇头——虽然是过于奢靡,不得不说,是挺舒服的。
他没有说话,仆婢们自然也就安静侍立,连呼吸声都变得几不可闻,秋意泊拿出一本书来一边看一边听楼下那些饱学之士在说些什么,听了一个下午,结果听了一耳朵清谈。
什么叫做清谈呢?
要么是指望御座上那位突然大彻大悟,洗心革面;要么是指望突然天下归心,万众一气,那些造反的山大王突然良心发现不造反了,还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要么是说自己如果能登高位要如何如何……这些话,其实都是有道理的,但也仅止于有道理。
要人人都有圣贤之心,何苦天下再起纷争?
不切实际罢了。
他和澜和叔花了整整两代人的功夫,才勉勉强强算是完成了剥除世家对皇朝过大的影响力,这才几代人,世家不就又回来了?突厥都打到江河府了……哦不对,也不是几代了,是几十代了。
自他走后,这个王朝已经支撑了五百年了。
秋意泊淡淡地想着。
“归家吧。”秋意泊起身,一众仆婢像是木偶突然有了生气一样快速地活动了起来,服侍着他离去。
华灯初上,秋意泊看着已经寥寥无几人的大街,问道:“现在有宵禁吗?”
侍卫道:“回郎君,有的,自戌时起至卯时。”
秋意泊颔首,这种宵禁自然不包括他这种世家子弟,巡逻的守卫看见他们家的旗帜,连问恐怕都不会来问一声。
悦耳的清铃声传了过来,不远处有一车队缓缓而行,恰好与秋家的车队擦肩而过,秋意泊忽地看见了对面的马车中人,忽地道:“停车。”
车队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随之停下的还有对面的车队。
秋意泊手中玉扇探了出去,掀开了旁边马车的车帘,笑道:“里面的是谁?”
马车中的郎君年过三十,却是披衣散发,一派闲舒,那人闻声抬眼望来,看清了秋意泊的面貌后低眉浅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秋家的郎君?寻我何事?”
秋意泊道:“无事便不能寻郎君说话了?”
“自然可以。”那人颔首,他抬起眼,眼中若生金阳,灿烂无比:“何不过来?”
秋意泊摇头:“你过来,某些人曾经说了,要来我这儿蹭吃蹭喝,择日不如撞日?”
他眉目微动,玉扇抵在了对方的下颌上,轻挑地挑了起来:“我备了好酒,今日郎君……必醉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