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才什么‘尝一尝’、‘美人鼓’就不该是他们说出来的话了。出门旅游居住在一个当地居民热情善良的地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偏向妖修也是正常的事情,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得忍让眼前三人了。

敢说出这种话,那就要拿出实力来,拿得出来,他就做个美人鼓无妨,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他人,可要是拿不出来这份口出妄言的实力,那就去死。

人、妖纷争错综复杂,可论实力便是一目了然,不必想太多。

所以他当时也敢屠自观城。若凌寒道君真的计较此事,只管来寻他,一具肉身是不便宜,身死道消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付得起,付得出……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秋意泊松开手,任由枯枝被女修的尸体一道坠落于地,他缓步到了另一侧,伸手拎起了那已经沾满了灰土的白貂,随手弹了一下:“还有气?”

白貂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他之前是装死。

素砚真君自然不必说,他受了重伤,丢了点血肉,却还不至于要死,不过也不怎么好罢了。

秋意泊将白貂丢在了女修身上,微笑道:“女修肉嫩,你先将就着吃一些吧。”

那白貂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素砚真君也强行撑起了身体,满脸惊愕地看着他:“道友……?”

秋意泊颔首:“倒是忘了你。”

他长袖一挥,那文士的尸体便被拖到了素砚真君身边:“你也吃吧。”

素砚真君罕见的露出了惊恐之色:“你……道友,我们怎可食人?!”

他面色本就不好看,如今一看更是跟个死人差不多了。

秋意泊饶有兴致地说:“你们现在是妖修,受了重伤,吃个把尸体算什么?不怕死的话,也可以不吃,我随你们。”

白貂倒在了那女修还温热的尸体上,明明已经虚弱地动都动不了,还强行抬起了脑袋,一副就算是今日死在这里也绝不吃人的模样,秋意泊倒是无所谓,他笑问道:“道友,我今日救你二人,是有一问,还请道友赐教。”

素砚真君听见秋意泊不强行让他们吃人脸色便好了许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秋意泊道:“不知道友叩道门所用为何物?”

素砚真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无极玄草,向南七十里,有一山坳,山坳中有一深潭,潜入其下便是无极玄草所在,我以天道起誓,我无半字虚言,否则叫我万雷加身,神魂俱灭……那无极玄草灵力强横,我只取了一碗潭水便离去了。”

无极玄草和锁光阴不同,它虽然品级与锁光阴相同,但它的效果更近乎于凌云道界的无涯仙芝,或者说无极玄草就是无涯仙芝,只不过换了个壳子罢了。

无涯仙芝秋意泊自幼就接触过,当年他和温夷光他们不过练气期,站在距离无涯仙芝百丈外都觉得痛苦难忍,险些叫灵气冲刷而死。这无极玄草生于深潭,叫水之柔缓和了灵气,但亦非凡人所能靠近。

这白貂琼怀真君估计也是在那时候伤的,毕竟都是真君,重宝当前,便是自觉不行,难免会想一试。

秋意泊很喜欢这样直白的人,看得出来素砚真君此人为人诚恳,他也不再为难他们,将方才打算给妖修的灵草扔到了他们面前,转身去寻那无极灵草。

他所在的那座山脉有锁光阴,这座山有无极玄草……或许每一条山脉,都有这么一件足以镇山的天材地宝。

此时还需要确定,秋意泊不介意去寻一寻,看一看,映证自己所想。

他有那宝石在手,此刻又有元婴修为,做这些事堪称轻而易举。

秋意泊其实有些想把许久之前泊意秋得来的觅宝鼠道统重新学了,转而他又放弃了,学了这个,那还有什么意思?进来是搏命,但是也不妨轻松些玩一玩,他都有宝石在手了,再有那个道统,那不就跟开了透视眼一样,还有什么意思?

素砚真君与琼怀真君见秋意泊飘然而去,不禁对视了一眼,纷纷苦笑了起来。方才他们两人听了个真切,此人道号长生,乃是伴月道君座上宾,对妖修还有几分善意,本以为是逃不出这一劫了,没想到此人又反手杀了那三个妖修,虽然是那三个妖修口出狂言在先,可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寒月秘境,伴月道君与凌寒道君作赌之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妖二族同时放相等数量的大乘真君进秘境,便是两位道君之间未曾有过约定,但两位道君一为人修一为妖修,就已经是在作赌了。

这样的情况下,这位长生真君明明偏向于妖族,却毫不手软击杀三位妖族真君,足以见其性格恣意,方才还叫他们吃附身为人的妖修,虽说是笑言,可他们两人却丝毫未听出戏说之意,对方是认真的。

这样的煞星,还是速速离开得好。

秋意泊并不介意这两位真君如何看他,他又不在这里过生活,他管别人心中如何想?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些恶劣,不过这也不怎么稀奇——元婴期嘛,有点心绪波动也正常,说不定就是应了哪个劫数,等到了化神期还有个真君劫等着他呢,要是再顺遂一点,还能重新体验一把渡劫期的感觉。

还是那句老话,他已经是大乘真君了,前面的劫数是他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如今就算是劫数重来,再应什么脱凡劫、心劫……他也不惧怕什么。不过以他现在的心境,这些劫数就是重新来一趟,恐怕对他造成的影响也很有限就是了。

比如现在。

七十里路换在凡人身上要走一日,可换在秋意泊身上却只需要走一炷香的时间,他无剑可御,但飞花枝叶皆可为剑,想要坚固一点可以用紫雷异火炼一炼,不过他嫌烦,能用就好。

很快他就来到了素砚真君所指的山坳,还未入内,便觉得怀中宝石隐隐发烫,再近两步,便烫得有些惊人了。秋意泊将珠子塞进了袖袋中,他穿着大氅已经很热了,揣了个珠子更热,又不是冬天,不需要暖手宝。

等进了山坳,秋意泊便见漫谷灵雾,伸手不见五指,行于其中,如行云端。此处灵气异常浓郁,连空气都变得湿润了起来,秋意泊随便走了一走,便觉得大氅变得有些沉重,低头一看,便见那件豹皮大氅的毛都变成一簇一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