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十一郎带回去。”他说罢,又看向了秋澜和,道:“今日倒还要谢你家。”
“您和我客气做什么?”秋澜和起身道:“这里污秽得很,还请过府一叙吧。”
“也好。”
秋意泊的耳朵动了动,……‘您’?
能让他位高权重的澜和叔称呼一个‘您’的,要么官位比他高,要么年纪比他大很多,眼前这个明显要比秋澜和年纪小一点——秋澜和看着年轻是因为家中常有修仙界寄来的养身健体的丹药,而对面那人大概率是没有的,官位的话,能入阁就是官居一品,就是见到一品国公也没有一个‘您’字的。如此一看,这明姓青年身份呼之欲出啊。
他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两人想法都是一样的——好家伙,他们澜和叔居然当着当今圣上的面脱口而出‘我就是王法’,这走的是奸佞权臣的路子啊!不光要有权,还得和皇帝关系好才行!
这波稳如老狗了。
忽地有人自楼上冲了下来,跪倒在了秋澜和面前,“秋相留步!小生乃是铭羊府怀安县秀才赵新材,进京参加秋闱,没想到叫这春风楼给扣下了,强逼我签了卖身契,叫我落水为娼,若不是小生家中还有老母妻儿,早就自尽以保清誉,还请秋相为我做主!”
又有人也冲了下来:“我是鸣流府赵县富商之子孙佳琪,三年前叫人拐卖至这春风楼,逼我为娼,还请秋相为我做主!”
“我是……”
秋澜和淡淡地道:“若有什么冤屈,公堂分辨。”
众小倌一顿,却见秋澜和他们已经走了出去,他心中寒凉一片,只觉得官官相护,忽地听那心狠手辣的文士低声提点他们道:“身契已毁,这春风楼上下到了头,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读书读傻了不成?!”
还有人想问什么,却叫旁边读过书的那秀才堵住了嘴,秀才压着身边人向秋澜和等人背影狠狠磕了几个头,与众人道:“走,我们快快收拾东西,立刻就走。”
“秀哥哥……”有人委屈地喊道:“秀哥哥为何拦着我们。”
那秀才快速地道:“没听见他们说的吗,春风楼到头了,我们不走,难道还真等着上公堂作证我们叫人逼得落水为娼吗?速速离去才是正经,只当是没有这回事!”
时下不论男子女子都讲究清誉,虽说男子要比女子要宽松一些,可不管是被逼还是自愿,当过小倌叫人知道了必然是要遭受白眼的,莫说是白眼,日后恐怕连个正经营生都寻不成,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才能有个活路——可若不上公堂,仇人照旧死了,自己回去只当是外出游历摔断了腿、失忆了……总之总能找出一个原由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走,我带你们走,只要不是春风楼这等丧心病狂之辈,我这个秀才名头还是管点用的……”
一行人回了车上,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自然是与秋澜和以及那明姓青年坐到了一块,秋澜和笑吟吟地打量着他们:“一趟出去,回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秋意泊叹道:“谁叫您的侄儿貌比潘安,有人起了歹心也是正常的。”
秋澜和一时居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转而就又明白了,他仔细端详着秋意泊与泊意秋的面容,颔首道:“是这个理。”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位老祖风姿已经是世间绝顶,秋意泊更胜一筹,若是遇上那等胆大包天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姓青年道:“今日你们两人阴错阳差救了我的儿子,可有想要的奖赏?”
他顿了一顿:“什么都可以。”
秋意泊眼睛唰得一下亮了起来:“真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好!明伯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我们回府后再说!”
“两位郎君、两位郎君……”来报信的婢子似是一路小跑进的内院,说话有些微喘,秋大太太道:“紧张什么,快说。”
“十九郎君和二十郎君说今日宿在秋相府上,不回来了。”
秋大太太:“我当是什么要紧事,知道了,去吧。”
“是。”婢子捂着胸口平复着呼吸,她跑得这么快主要是家中不许郎君们与秋相有来往,往日里大太太大老爷们听见家中郎君去寻秋相都要大发雷霆,赶忙着派人去把郎君们带回来,怎么今日却又不紧张了?
秋大太太悠哉悠哉地往回走,秋澜和是自家人,不让家里小辈们过去是怕秋澜和那些政敌用点阴暗手段去祸害家里小辈,前些年二郎险些就这么去了。他们私下都说好了,做个面上功夫,装作是不来往,分家了撕破了脸,秋家依旧当他们的千年世家,秋澜和照旧当坚持新政的秋相。
至于两位小祖宗去找他,她着急个什么劲?难不成还真能有人暗杀成功两位小祖宗?
不是她不担心自家小祖宗,看怀黎托两位小祖宗带回来的信中可说得厉害,金丹期呢,是能呼风唤雨的仙人!说句诛心的话,要真有人来暗杀才好呢,也叫那边吃点亏,知道什么叫做厉害!大得斗不过,就冲子侄们下手,亏他们还是读书人,呸!
此时,秋澜和府邸。
“二饼!”
“八万!”
“碰了!三条!”
秋澜和与青年对视了一眼,见两人打牌打得兴高采烈至极,纷纷无奈。
什么都可以的奖赏——所以就叫堂堂天子与秋相陪他们打雀牌?
怎么,今天没去成赌坊,怎么也得捞回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