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室之中,只有李申之和岳飞二人对坐。
李申之一边斟酒,一边说道:“前日在西湖游园,恰遇官家。经过一番御前奏对,官家同意以行澶渊旧事为谈判方略。”
“澶渊之盟?”岳飞端起酒杯,与李申之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苦笑着摇了摇头:“晚了!”
“也不算太晚吧。”李申之重新斟酒:“之前大获全胜的时候议和当然好,但是现在金人也打不动了,更不想打仗了,双方都有求和的意愿。这么看来,局势倒是跟澶渊之盟时更相像。”
岳飞接连喝了几杯酒,说道:“澶渊之盟时,内有寇准,外有富弼,两位贤相坐镇方才成就大事。可现在呢?虽然大宗正之才不输富弼,但秦桧比寇准差太远了。”
李申之暗自为寇准叫屈。拿他来跟秦桧作比较,大概是对他侮辱最大的一次。
李申之说道:“澶渊之盟事,富弼不过是一个执行者而已,真正拿主意的是寇准。所以说,不论是坐镇中枢的宰相,还是负责谈判的使者,只要有一个人能强硬起来,就足够了。”
澶渊之盟的时候,富弼是谈判使者,宋真宗给他设定的岁贡底线,是银三百万两,绢三百万匹。富弼走到半路上,被寇准给截住,将底线划成了银三十万两,绢三十万匹,否则砍了富弼的脑袋。
富弼到底有些骨气,并且他怕寇准更甚于怕辽人,死咬牙关将岁贡压到了银绢各三十万,这么点赔偿,加起来还没有他一个人一年的收入多。
如果说之前的银绢各三百万,对宋庭来说还有点吃力的话,那么银绢各三十万就轻松多了,其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实惠。说得严重点,这是再打发要饭的,纯粹恶心人。
饶是如此,急于退兵的一代雄主大辽太后萧燕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回到宋金关系,依然是双方谁也干不动谁,都不想打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谈判便成了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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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中枢都是软蛋,那么谈判使者能强硬起来,同样可以争取到不少好处。
岳飞说道:“局势相似,却有不同。澶渊之时,宋辽两国的皇帝都在澶渊,便于双方快速沟通,一日之间可以谈判数轮,有什么意见可以随时讨论。很快就能签订盟约,也是因为辽人急于退兵,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而宋金议和,是双方互派使者,每次谈判中间都会间隔很长时间,给大家充分考虑的时间,一个月的谈判都不如澶渊之时半日谈判的内容多。时间一慢下来,人就容易冷静下来。再笨的人,只要冷静下来慢慢思考,总能发现漏洞,再想办法补全,所以很难沾到便宜。”
李申之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也必须一试。”
“唉!”岳飞无奈地一声叹息:“也只能如此了,惟愿你们能为我大宋多攫取一些利益,少一些损失。这样等到日后恢复河山的时候,也能多一些助力,少一点阻力。”
看到岳飞无奈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李申之说道:“下官此来有两件事,一件是请教岳帅谈判的底线,二件是有一桩难事想看看岳帅有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岳飞手撕了一块狗肉,就着酒在口中嚼着:“你说。”
李申之只喝酒,没心思吃肉,说道:“朝廷主动求和,割地在所难免。从岳帅的角度来看,哪些地方是必须要保住,哪些地方是可以舍弃的?”
岳飞是大范围、大规模军团作战的大师,从他的战略眼光来看,尽量选择一些有利于日后战略反攻的据点。
岳飞放下酒肉,小臂搭在膝盖上,嘴巴继续空嚼了几下,说道:“金兀术也是兵法大家,我能看到的好处,他自然也能看得到。越是紧要的地方,他越是不会松口。想从他那里夺取军事要地,难。”
“若是不咬紧牙关,唐州,邓州,商州大抵是保不住了,能守住汉中、襄阳,还有一丝机会。若是这两个地方不保,我大宋就离亡国不远了。”中原的各处地名,岳飞早已熟烂于胸。每一处地方有哪些位置可以用兵,哪些道路可以行军,早都研究了好多年。
他就是一幅活地图。
岳飞太了解金兀术,也太了解赵构了。
金兀术擅长长途奔袭,选择从宋庭割走的地方,必然是他能够兵锋所指的地方。他不会要山区,因为山区不利于骑兵行军,要下来也守不住,一旦这些地方守住重要关隘起兵造反,金人只能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