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敲,陈跃民便乖乖“熄火”,只剩顾国梅一个人满腹怨气、辗转反侧。
后来有了孩子,两人更是难上加难,连隔壁的嫂子都打趣她,“侬屋里厢葛木板修好啦?囊外现在夜里伐唱小调了么~”
等到两个孩子大了些,阁楼也住不下了。一家人思前想后,只好把老两口那屋换成双层架子床,公婆睡下铺、小姑子睡上铺,两个小子睡小姑子原先住的北阁楼。
顾国梅呼出一口浊气,好在,现在好了,老房子拆迁,陈跃民找关系活动了几个月,将公婆和他们的户口一分为二,最终按政策他们能分到两套二居室还有一笔拆迁款。
新房在沪东,虽说有些偏,但大呀,用距离换空间,她满意得不得了。
她每个礼拜都要拉着陈跃民去工地外面看一回,从动土到盖楼、从盖楼到封顶…再过两个月,她就能拿到新房子了。想到这儿,她嫌弃地打量着四周,这临时蜗居的筒子楼,她再也不用住了。
“国梅,过来把菜切一切、炉子捅一捅。火都要灭了,也不知道看着点...”婆婆在厨房扯着嗓子喊她,随后又嘟嘟囔囔开始念叨。
顾国梅冷哼一声,明明小姑子也歇在家里,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自己却要做牛做马,伺候这一家老小。心里有气,脚步便比平时重了些。
路过隔壁人家时,屋里传来邻居断断续续的声音,“...陈家阿嫂好福气,等到了拆迁,也不晓得我们这里要等到猴年马月...”
是呀,她家拆迁了,筒子楼也好、婆婆的刁难也罢,都是暂时的。对,都是暂时的。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脆生生地回了句,“哎,妈~我来我来,侬歇一歇。”说着快步走过去,接过婆婆手中的火钳开始捅炉子。
陈阿婆瞥了她一眼,站直身子揉腰捶腿,“净会做表面文章,我一把年纪了,还要来服侍你们!”
见顾国梅笑笑并不搭腔,她又开始念,“大早上的兴成这样!也这么大岁数了,一点不知道要稳重......跟你讲了多少次,屋里厢的事体,不要拿到外人面前去讲。我们也来筒子楼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看到我什么时候跟别人说过拆迁的事情伐?
顾国梅见她没完没了地唠叨撇撇嘴,你没说?你没说大家能知道我是苏省过来的乡下人,你没说邻居会闲出屁跑到我面前夸我好福气,夸你多少能干多少贤惠?
陈阿婆继续喋喋不休,“不要家里一有点事就巴拉巴拉往娘家传,陈家是陈家、顾家是顾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要以为现在有点钱了就帮着娘家来打秋风,这些钱是要留给我两个孙孙、你的亲儿子的,侬要拎拎清爽......”
顾国梅忍了又忍,待一家人吃过早饭陆续离开后,她看着如蝗虫过境的餐桌上,碗筷横七竖八地扔着,菜盘里的汤洒到了外面,留下一滩滩油渍,桌面上一堆堆被吐出的苋菜梗残渣像是一座座小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滂臭。
她将空碗一只只摞起放到搪瓷盆中,又收拾起了筷子,再用抹布将桌面一点点擦干净,最后裹了桌面的残渣揩进垃圾桶中。
一直揩到最后一座小山时,她爆发了。
顾国梅把抹布往桌上重重一甩,“二十几岁的老姑娘,班么班不上,活么活不干,天天躺在床上当祖宗...”
她还没骂完,就见陈跃民一个健步冲了出来压低声音道,“我滴个乖乖,你消停些吧!”说着便要来捂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