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司马迁所言,听说长宁侯杨川与董仲舒将在陇西郡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巅峰之战’,汉帝国将近一半的读书人坐不住了。
要不是有些读书人家境贫寒,拿不出那几十枚钱币的盘缠,估计赶来蹭饭……
咳咳,估计赶来参与‘辩论大赛’的读书人数量还会更多一些。
短短一个月,从各地赶来陇西郡的读书人,便足足有两千多人,在这样一个信息闭塞,文化程度普遍偏低的时代,这个数字让杨川自己都大吃一惊。
“想不到,跑来蹭饭的读书人这么多?”
杨川呲牙笑道:“不过,咱也别小气,孔夫子不是说过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门外传来董仲舒的爽朗笑声,悠然道:“长宁侯别来无恙啊?”
杨川一边向外走,一边笑答:“还行还行。”
等到杨川走出后堂,一步踏进前厅,董仲舒似笑非笑的捻须道:“长宁侯学富五车,不过,你这论语却解得不对。”
杨川拱手,对着满屋子的老读书人施了一礼,道:“怎么不对?”
董仲舒:“论语中,朋、友二字是分开解的,这个朋呢,是同门师兄弟的意思,就譬如子路去找子贡,便可用有朋自远方来,可不是你说的酒肉朋友的朋。”
杨川哈哈大笑,浑不在意的居中落座,道:“果然不是朋,咱二人之间的辈分不对。”
其他人尚未明白杨川的意思,董仲舒却是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笑道:“好了好了,长宁侯,你不是常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嘛,怎的又要旧事重提?”
杨川哈哈大笑。
这个董仲舒,当初为了争夺刊印书籍的机会,不惜自降身价,喊自家的三名小妇人一声‘师娘’,此事太过离谱,故而,被杨川当面嘲笑过几次后,董仲舒终于还是服软了。
“董公,你曾经说过你董氏门下弟子众多,桃李满天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杨川瞅一眼几名李氏族老,以及围拢在董仲舒身边的那些读书人,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就是不知此番来到陇西郡,有何贵干?”
董仲舒捻须笑道:“听说长宁侯新任陇西郡太守,老夫心中喜不自胜,想这陇西郡,乃我大汉西北门户,西拒氐羌,北抗匈奴,此间百姓人饱受战乱之苦,人烟稀少也就罢了,偏生长期与氐羌混居,自然少了一二分圣人教化。
不瞒长宁侯,老夫也曾令门人弟子来过几次陇西郡,倒也教了一些好学生。
此番前来,却也无外乎教书、育人两件事而已矣。”
杨川微微点头:“哦,原来如此。”
董仲舒拱拱手,左右看看,突然问道:“长宁侯,听说你曾扬言要与老夫坐而论道、一决高下,可有此事?”
杨川:“有啊。”
董仲舒笑问:“长宁侯,农桑稼穑和算术之学老夫不如你,可要论及圣贤文章,你长宁侯恐怕不如老夫,你真要与老夫论道?”
杨川呵呵笑道:“道不论不通,理不争不正,这天底下的学问,在很多时候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看谁说的道理更有道理一些罢了。
就譬如你董公的天人感应之说,本侯就很是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你董仲舒昏了头,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以后就休要拿出来欺世盗名了。”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脸色不善,凶巴巴的瞪着杨川。
杨川却浑不在意,端了一碗茶漱漱口,侧头吐在刘满递过来的痰盂中,这才浅饮一小口,赞叹一句:“这茶的味道不错。”
“长宁侯,老夫知道你的学识甚为渊博,算术之学和农桑稼穑方面的学问天下无双,只不过,对于先圣文章、治国安邦平天下的学问,却远不及老夫,你真要与老夫一决高下?”
董仲舒神情肃穆至极,目光炯炯的盯着杨川,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天下第一大读书人的架势,让追随他的那些读书人忍不住暗暗叫好。
可在杨川眼里,老贼不经意的眨了眨眼,二人便有了默契。
“背的书多,就不一定学问好,学问好,就不一定人品好,”杨川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悠然道:“董公,你是咱大汉最大的读书人,装了半肚子的圣人文章,这一点,本侯还是颇为佩服的,只不过,这读书之事,可不是你背诵文章多就学习好,食古不化,生吞活剥,东拉西扯,生搬硬套,这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的通病呢。”
杨川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轻描淡写的将天下读书人轻薄一番,让他那原本极为俊俏的脸庞,尤其显得面目可憎,自然招来一片‘嗡嗡嗡’,却是董仲舒门下弟子与李姓族老、读书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董仲舒目光闪动,淡淡道:“长宁侯,既然如此,咱二人就辩上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