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作为一名汉帝国的男人,总有那么几个第一次,或者,几十个第一次。
就譬如眼下,杨川就遭遇了他归汉后的第一场官司偷占国田,私自采矿。
杨川曾经请教过张汤,汉帝国的土地,一般分为国田、皇田、官田、民田、私田等几种;其中,国田的概念从来都很模糊,但又十分明确。
也就是说,从理论上来说,这座天下所有的山林、矿产、土地、河流、沼泽等,除了皇田、官田、民田和私田以外,都应该属于‘国田’。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杨川其实始终有些模糊。
他固执的认为,天下这么大,汉帝国总计有那么一点人口,真正属于是‘地广人稀’的境况,你朝廷一句话便将这天下吞了下去,偏生又养活不了所有人,这特娘不就是在作孽么?
因为,这种粗糙而粗鲁的划分方式,很容易出现这样一种诡异状况——
遍地都是无人耕种的土地,其中将近两成左右的人类,却因为没有田产,而沦为贱籍野人。
然后,这些贱籍野人在山野江湖间东躲西藏,逃避朝廷和地方的缉拿、剿杀,有些人类忍无可忍,奋起反抗,成了所谓的流寇、反贼,被迅速镇压,死了;
有些人类,则被‘猎奴团’捉住后,变成了‘人牲口’,最后在无尽的劳累之中,死了。
总之,就没有什么活路啊。
以杨川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不用发愁生计问题,按照眼下的发展轨迹,就算是他什么也不干,估计也能成为汉帝国数一数二的‘狗大户’。
他完全可以如曹襄、霍去病等人一样,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心安理得的享受‘人牲口’侍奉,吃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喝他们酿造的美酒,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敲骨吸髓,榨干他们最后的一点点利用价值后,弃之如敝履。
但杨川不。
他就是想要改变这一切。
哪怕就是一点一点的,十分细微的、隐晦的、但又行之有效的,改变这座天下,改变这个汉帝国……
……
表面看来,杨川对桑弘羊的警告浑然不放在心上,一声令下,便开始‘挖矿’;实际上,敢如此作为,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杨川,之前你不知朝廷诏令,还算情有可原,大不了去一趟大农令交一些罚金便可,如今,你明知朝廷严禁私自采矿,却要恣意而为,那就休怪我桑弘羊不讲情面了。”
桑弘羊目光阴沉,领着一众官吏寻一处干净地方,好整以暇的坐下来“杨川,伱们继续采挖便是,等你第一块矿石搬运到你庄子上,我也好抓个现行。”
杨川冷笑一声,对一旁发愣的曹襄、霍去病等人喝令“还不滚去挖矿!”
霍去病大踏步走出去几步,却又折回来,低声道“要不、我上去弄死桑弘羊?”
杨川笑骂一句“滚去挖矿。”
霍去病烦闷至极,指着桑弘羊骂了一句脏话,并往地上啐一口唾沫,方才大踏步的去指挥挖矿了。
曹襄凑过来“杨川,要不、今天忍一忍,大农令这帮老驴日哈的难缠的很,古板而愚蠢,整天拿着一些旧制捏拿人,就连我舅舅都在忍让……”
杨川伸手揽住曹襄,向远处走了十几步,低声笑道“你放心,我给桑弘羊挖了一个大坑,就怕这狗日哈的不跟咱们打官司呢。”
曹襄叹一口气,有些沮丧的说道“杨川,我知道你这家伙机灵,可是,跟朝堂那些老梆子对着干,终究会很麻烦的。
我平日间可以往他们的帽子里撒尿,也可以调戏他们家的小妇人,那些老狗最多气得骂几句粗话,却不敢拿我这个平阳侯怎么样。
可是,一旦在农耕、生产、经营方面被他们盯上,一口就能撕下你一块肉……”
杨川笑道“那是你们这些家伙太过分,让人家抓住了把柄。”
曹襄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川一把推开“滚去挖矿。”
“记得戴口罩……”
……
于是,就在桑弘羊等一众大农令官吏的眼皮子底下,杨川的第一批天然硫磺采挖出来了。
“先用牲口驮到咱家的庄子上,存放到仓库里,千万别让雨淋了。”
第一批硫磺量不多,也就三四百斤的样子,杨川很仔细的检查一遍,很满意的打发人先送回去了。
同时,他让曹襄传话,让另外调集一千部曲、仆役和工匠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