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幽秘奇事

在乌鲁木齐,有个名叫方桂的年轻人,他是流人之子。一日,他在山中牧马,忽然间,一匹马脱缰逸去。方桂赶忙蹑踪前往寻觅,待他越过山岭,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极为凄厉的嘶鸣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寻至一幽谷之中,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只见数只模样怪异的生物,似人又似兽,周身覆盖着如古松般的鳞癋,头发蓬蓬然好似羽葆,双目眼珠突出,颜色纯白,宛如镶嵌着两颗鸡卵。这些怪物正共同按住那匹马,生啮其肉。

幸得牧人多有携带火铳以防不测的习惯,方桂生性本就顽劣大胆,此刻见此情形,也不畏惧。他迅速爬上树,端起火铳便向那群怪物射去。随着铳声响起,怪物们受惊,纷纷逃窜入深林之中。方桂跳下树来,只见那匹马已被吃掉了半躯,血腥之气弥漫在山谷之中,让人不寒而栗。此后,方桂再也未曾见过这些怪物,直至最后,也始终不知它们究竟是何种妖邪之物。

芮庶子铁崖,家中有一座楼,长久以来,有狐仙居住其上。平日里,这楼总是上着锁。那狐仙偶尔会在夜间于厨房整治菜肴,若是家中在斋中宴客,家人也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这狐仙甚是灵慧,但凡家中有盗贼或是火烛之灾,它皆能代替主人悉心呵护,如此这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许多岁月。

后来,芮庶子将这宅子卖给了李学士廉衣。李学士一向不信妖妄之事,亲自前往开启查看那座狐仙所居之楼。只见楼上三间屋子,洁净得没有一丝纤尘。中央有一片地方如席子般大小,上面铺着木板,整齐得如同几榻一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常之物。当时恰逢家中修筑,李学士便命人将这座楼一并拆毁,使其狐仙无所凭依。在拆毁过程中,并未发生什么怪异之事。然而,待到新楼刚刚落成,突然之间,烈焰四起,顷刻间,整座楼便化为乌有,连一寸椽木都未曾留下。可奇怪的是,相邻的房屋皆是苫草所盖,却没有一根草茎被火势波及。众人皆说,这定是狐仙所为,是它的报复。

刘少宗伯青垣听闻此事后,说道:“此宅或许本就应当在这一日被焚毁。倘若天数不该被焚毁,狐仙又怎敢轻易纵火。”我却对此持有异议,说道:“妖魅若是都能一一遵循科律,那上天便无需雷霆之诛了。王法禁止杀人,不敢杀人之人众多,然而杀人抵罪之事亦时有发生。这其中的因果缘由,本就难以知晓。”

王少司寇兰泉曾言,梦午塘在提学江南之时,官署后面有一座高阜。每至夜晚,常常可见奇异的光怪闪烁。听闻是有一只雉和一条蛇居住其上,因年深日久,皆已能化为魅。午塘年少气盛,不肯相信这些妖异之事,便召集人手,带着锸畚等工具,决心要将这座高阜铲平。众人心中皆有犹豫,迟迟不肯动手。午塘见众人如此,不禁恼怒,正欲大声督责之时,忽然一阵风起,一片席子飘来,蒙在了他的头上。他急忙将席子撤去,却又有一片席子飞来蒙住了他。仔细一看,这些席子皆是署中凉蓬上的物件。午塘察觉到此事奇异非常,心中有所忌惮,于是便停止了这项工程。直至如今,那座高阜依然岿然存于原地。

老仆魏哲曾听他父亲讲述过一件发生在顺治初年的奇事。有一位书生,他家距离我家约有八九十里,可惜如今已忘却其姓名。这位书生与其妻先后离世,过了三四年,他的妾室也去世了。

当时,他家有个佣工人,夜晚行路途中恰逢下雨,便宿于东岳祠的廊下。那一夜,他似梦非梦之间,看到那位书生身负重枷,站立在庭前,其妻妾也伴随在侧。只见有一位神,衣冠服饰类似城隍,正恭敬地向岳神禀报:“某生曾玷污二人,此乃有罪;但他也曾救过二人的性命,此又有功,应当功罪相抵。”岳神听后,却怫然大怒,说道:“那二人畏惧死亡,忍受耻辱,尚可饶恕。但此书生救二人,正是为了想要玷污二人,只应治罪,怎能说功罪相抵?”言罢,便将他们挥之而出。书生及其妻妾也随之而出。佣工人吓得心悸不已,不敢言语,待到天色破晓,便匆忙赶回家中,将此事告知家人,众人皆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有一位旧仆听闻此事后,不禁泣不成声,说道:“真是奇异啊,主人竟因这件事被记录在案!此事唯有我父子知晓,只因受恩深重,曾发誓绝不敢言。如今已历经两朝,方才敢追述。两位主母,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妇人。”

原来,在前明天启年间,魏忠贤杀害裕妃,其位下的宫女内监,皆被密捕送往东厂,遭受了极为惨烈的刑罚。有两位内监,一位名叫福来,一位名叫双桂,他们亡命逃匿。因与这位书生的主人曾相识,当时主人正在京师经商,他们便在夜间前去投奔。主人将他们引入密室,老仆魏哲曾透过缝隙暗中窥视。只见主人对二人说道:“君等声音笑貌,介于男女之间,与常人稍有不同,一旦外出,必定会被捕获;若是改穿女装,便难以被人察觉。然而两位无夫之妇,寄宿于人家,形迹可疑,亦必然会败露。二位身体已净,本与妇人无异,若肯屈意成为我的妻妾,便可万无一失。”二人听后,进退两难,沉思良久,最终无奈地一并屈从。主人遂为他们置办女饰,用钳子夹他们的耳朵,使其逐渐能够佩戴耳环。并买来软骨药,暗中为他们缠足,经过数月之后,二人居然变成了两位美貌的妇人。主人便用车载着他们回到家中,诡称是在京所娶。

这二人久在宫禁之中,皆皮肤白皙,温文尔雅,没有一丝一毫男子的模样。再加上此事太过离奇,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只是惊讶于他们不擅女红,以为是恃宠骄惰罢了。二人感激主人的再生之恩,所以在事情平定之后,也甘心与主人相伴到老。

“然而,主人实则是巧言诱胁,并非是怜悯他们的穷困,如今遭受司命的谴责,也是应当的。的确如此啊,人或许可以被欺骗,但鬼神终究是不可欺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