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穆台辅夫妇早就看穿,只是无意点破罢了。细想一下,当年雨琴夫人曾大张旗鼓地带上好几车提亲礼去的肆灵会,一同与会的穆台辅怎能不知道祁璟云本是林家的女婿候选。
下个月,玲珑就要和穆遥拜堂成亲了,然后便是沐灵,再是正式参与西凉事务,哪再有机会让待嫁娘独自感伤没有终点的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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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乔州有一座名为天流的边境小县城。
天流县不仅有着崎岖的边境线,还与西凉州的最北部有几处接壤,虽然并不富足,但却是西凉和北乔的普通百姓们频繁往来之地,也时常有奇装异服的西域人士出入于此,人们见怪不怪。
县里最热闹的街市深处,有一座小小的,平日里几乎无人问津的医馆。此刻,医馆的阁楼里躺着一个淌着血水的瘦小人影,但那人影也是不完整的。下半身空空落落,一只腿缺了整个儿脚掌,另一只腿则是膝盖以下空无一物。
人影低声呜咽着,痛不欲生。而无言则周身缠着绷带,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捣着草药,药杵在药臼上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出令人烦躁的闷响声。
三个月前的火光之夜,无言带着清音逃到了冕河边上,用冰凉的河水为清音做烧伤的急救。
“咿咿呀呀——”
清音的喉咙也被烈火灼伤了,哀求声如同被掐住脖颈的野狸子般尖细嘶哑,但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只能用痛苦绝望的眼神地盯着曾经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阍犬,恐惧地战栗着。
“我会救你的,亲爱的清音。”
无言用向上开裂的嘴亲吻了清音焦黑滚烫的唇瓣,而后撒上镇静创口的药粉,将她裹在草席中,从水路北上,再换陆路,颠簸了三日后来到了北乔州,天流县。
无言跪在了曾经为他整容,为他装上义眼的怪医面前。
这怪医倒是早就看中了无言制药的才能,又欣喜于得了一副可以肆意修整的残体,便将浑身起泡起脓,散发着腐肉恶臭的清音收进了医馆里,无言则以药师的身份一同留下。
切开焦痂,戳开水泡,剔掉腐肉,敷上特制的药膏,清音几乎一直在哀嚎与昏厥中度过了日日夜夜。无言在旁深情地守望着,分明眼前的爱人正在痛苦挣扎,他的心中却生出了难以言喻的热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