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刚用过热浴,璟云的身上也好,从房里扑面而来的热气也好,都腾出一股清淡治愈的药香。那散下的发丝也尚未干透,柔软地从耳边滑下。
玲珑不由得脸颊发烫。
璟云环顾四周,轻语道:“这么站在廊下反倒怪怪的,还是进屋里吧。”
玲珑颔首,踏进璟云的厢房坐在了桌案旁。
“抱歉,这会稍稍有些埋汰,我还得收拾一下。”璟云给玲珑斟了茶水,而后整理起热浴后的水渍来。
玲珑见璟云略显局促地加快手上的动作,嘴角却弯弯扬起,一眼望去似乎还有些高兴,便也轻笑出声:“看样子你心情尚可,是我白担心了。”
“小姐在担心我?”璟云先是一怔,而后将烛台移近,干脆面对她坐下,道。
“嗯。”玲珑没敢对上璟云的眼睛,只是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反复涂画着弯弯的月牙儿,“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又关乎三年前的肆灵会,没有人会比你更在意今日的那些繁杂消息。本想明日再与你聊聊,但……反正我也睡不着。”
璟云嘴角勾起了些许幽柔笑意,一手扶额一手也往茶杯里蘸了蘸,在那月牙儿的周遭点起了星星:“如果我同你说,在你来找我之前,我万分茫然极度焦虑,小姐打算怎么办?”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跟宝珠一样那么爱胡说八道了?”玲珑努嘴嗔怪道。
璟云哈哈笑了一会儿,眸子里忽而染上了浅浅的阴影,娓娓道来:“若说我毫不焦躁,那必定是说谎了。在泛舟会上听闻帝王血脉亦能制蛊一事,我心里涌起的也是无名的火。可冷静下来之后却发现,那只是对自己三年来不愿主动追寻真相,只顾着逃避的自责恼怒。”
“璟云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么突然的情况,那么大的罪名,有几人能坦然处之?换作我的话,可能只想躲到哪里去。”玲珑依旧垂着眸,在星月之下画上了几朵彩云。
“就像小姐现在的眼神正躲着我一样吗?”
“是是是。”玲珑抬眼,生气地把烛台挪到两人中间,烛光晃着眼睛,就不怎么看得清彼此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璟云又开口道:“十一岁那年,爹娘选择将兄长留在身边,将我寄居他人屋檐下。从那时起我便偶尔会觉得,爹娘并不是爹娘,更像是我熟悉的陌生人。我与他们相隔万里,也与真相隔着千层,肆灵会命案与我而言又近又远,近的是血脉,远的是情感的疏离。”
即便看不见璟云的表情,玲珑也听出了那人语气中夹杂着黯然与悲恸,她瞥见被擦得锃亮,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的龙鳞青剑,安慰璟云道:“你心中的千头万绪旁人并无法体会,但我只明白一件事,每当你爱抚那柄剑时,都将红玉将军放在了心里。”
璟云眸色闪动,又笑了:“虽然我对娘亲把我送走有许多不满,但能来到小姐身边,应当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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