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汛听了,立时放下酒壶,往楼下去了。
宋灏见状,啧啧称赞道:“连我的话都听——他对你如此忠心,跟着你快有十年了吧。”
殷淮安望着院中跳动的火苗,淡然道:“八年。”
忽地,宋灏笑了两声,说道:“你知道我看着这火堆想到什么了么?”
“什么?”
“你十二岁一把火把高家给烧了。”
殷淮安冷哼道:“那是他活该。”
高任丘原是他父亲的门下,可自他父亲死后,那高任丘立时倒戈,伙同其他朝臣污蔑他父亲。年幼的殷淮安听到一些传言,愤恨之下,带了桶柴油和火石,在一深夜偷摸溜到高家柴房中,点了一把火。
那晚风大,火势很快蔓延,殷淮安要溜走时瞥见院中跪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少年。出于同情,他顺手将人救下,那人便是楼汛。
高家失火,没人知道是殷淮安放的,还是他自个儿在七天后找到高任丘,故作凶狠道:“这次放火是让你长个记性,如若再敢污蔑我父亲,我殷淮安立誓,一定会灭你高家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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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他才十二岁,可满眼的戾气竟让纵横官场十数年的高任丘感到阵阵恶寒。
最后,高家举家搬离京内,朝中关于他父亲的流言也逐渐平息。
火花又爆了几下,宋灏枕着手臂,侧脸看向那堆久燃不熄的火,说道:“你一向睚眦必报,秦国公的人几次三番招惹你,你竟这么轻易放过他?”
殷淮安沉默片刻,恰巧楼汛捧了用油纸层层包着的羊肉上来,宋灏两眼放光,猛地坐直身子:“好香!”
吃了一阵,殷淮安突然闷声说道:“那人毕竟是慕容肃的人,我前两次放过他是因为看在慕容怀月的面子上,毕竟都是慕容氏族,万一她因为此事与我生出嫌隙怎么办?”
“噗——!”宋灏将口中的酒尽数喷出,“你说什么?”
殷淮安凤眸半阖,俊脸紧绷,薄唇也抿成一条线。他握着酒壶,也不搭理宋灏那别有意味的鬼吼鬼叫,故作从容地喝酒。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心生烦闷?”宋灏啧啧称奇,“你看上怀月了?”
殷淮安神色难得有了一丝动摇,片刻后,他捂着脸懊悔道:“就不应该跟你说。”
宋灏一噘嘴:“跟我说怎么了?难道我还能跟你抢人不成?”
“我倒不怕这个,我就是怕你在她面前胡说。”
“呿,小人之心。”
灌了半壶酒,殷淮安心下烦得厉害,将酒壶干脆一扔,下了屋顶要回房睡觉。
只是因为心绪不宁,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一想到慕容怀月对他的态度,他就恨不得冲到她面前,抓着人好好问问为什么疏离他。
这么胡思乱想着,酒劲儿也上来了,他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似有一股奇香侵入他五脏六腑,紧接着,他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背影,他眯着眼仔细端详,欣喜道:“怀月。”
女子回身,果真是慕容怀月。
只是眼前的慕容怀月却十分奇怪,虽然貌美依旧,可双目空洞,两行清泪汩汩流下。殷淮安心似乎被人攥紧揉捏,疼得他直不起身,不住的深呼吸着。
慕容怀月就这么安静地哭着,他想走过去抱住她,却始终走不到她身边。须臾,天旋地转,待他看清眼前之后,颇为吃惊,他竟正与慕容怀月缠绵缱绻、耳鬓厮磨,极尽欢愉。
怎会如此?
殷淮安吃惊不小,伸手轻抚身下人泛红的脸颊,蓦地,一阵嘈杂声袭来,他费力睁眼,从梦魇中脱身而出。
鼻尖掠过一阵香气,他轻咳两声,屏息翻身下床,此时外头响起此起彼伏的:“走水啦!”“快醒醒!”……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令他心慌了两下,旋即,他推门而出,往慕容怀月的房中疾步而去。
秋来干燥,酒肆火势蔓延得快,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殷淮安捂着口鼻踹开慕容怀月的房门,眯着眼摸到床榻位置,瞧她只穿着里衣,便将自己外袍脱下包裹住她,再一把将人抱起往外冲去。
幸的他功夫好,抱着人快速掠过逃命的人群,飞快逃到酒肆外安全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