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红线童子尚不清楚秦姝“越要搞事越生气、表面上就会愈发温和无害”的特性,还以为这份“厚礼”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厚礼呢,便笑着伸出手去,问道:
“不知仙子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月老他老人家?不瞒仙子,凡是月老殿牵的红线,从来就没有疏漏失误过。仙子要是中意哪位仙尊、真君、大能者,亦或者是人间的帝王天子、大气运者、奇才俊杰,只要这一根红线下去,管保两位此生不离——”
红线童子话音未落,便见到了令他肝胆欲裂的一幕:
秦姝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温和平静得很,半年动怒的迹象也没有;可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她背后缓缓升起的那柄由法力凝聚而成的巨剑愈发骇人了。
巨剑伴随着铮铮的金铁破风之声越升越高,雪亮的剑身上,甚至都能映出月老殿的绣闼雕甍、朱栏玉阶;同时也映出了这位红线童子一瞬间惨白的面色,还有恍然大悟的神情:
没错了,这道强到让人生不起半点反抗心的摄人法力,这副姣好却陌生的容貌……这就是刚刚上任的太虚幻境的主人,今儿个是给天孙娘娘讨公道来了。
——这才不是什么厚礼,这简直就是催命符!
鲁迅先生说得好,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肯挤,总还是有的。所以在来这里的半个时辰的路上,秦姝也没闲着,把法力的使用方式给琢磨了个七七八八。
正因如此,这一剑的威势,比方才在太虚幻境中,秦姝暗含怒意落下的那一笔威力更甚!
秦姝刚对准月老殿的大门一剑斩下,千万里之遥的人间星海便掀起万丈无光的波涛,二十八宿大惊之下险些稳不住星辰走向;月老殿高悬门前的朱漆金字招牌瞬间就掉了下来,在地上砸出深深的、纵横交错的千沟万壑。
门口离得近一些的那位红线童子还没来得及喊出“秦君手下留情”,当场便七窍流血昏死了过去;与此同时,月老殿中成千上百的瑶草鲜花、玲珑石山、小桥流水的景色,便崩毁成了齑粉,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殿外异变陡生,月老殿中立时一片大乱,许多身着红衣、头梳双髻的童子纷纷跑了出来,又敬又畏地远远看向月老殿大门前的秦姝,窃窃私语道:
“原来这就是太虚幻境之主……”
“她明明是新生的仙子,为何法力如此高强?看着竟像是在人间有百年功德似的。”
“她这是来干什么的?赶紧问个明白,别晾着她!”
“月老他老人家呢?又在捣鼓他的红线册子?管不了这么多了,快找个人去把他从内室叫出来,这位贵客不是我们能招待得起的人物!”
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等秦姝一弹指,让这柄巨剑化作正常大小,化作一道流光回到她手中的时候,周围已经拜倒一片,鸦雀无声,红衣遍地。
烟尘四起间,黑发高挽、雪肤花貌、素衣持剑的年轻女仙微微一低头,望着在她身前跪倒的无数人。
她的背后,是一地狼藉的月老殿——只一剑,便有如此大威能;她的面前,是无数惊弓之鸟般的红线童子——只一面,便从此让人再不敢慢待。
可即便如此,她的面上也半点骄矜之色也没有,声音更是与之前吃了个软钉子的时候并无二致,依然是一等一的沉静温和。不管是三十三重天的靡靡云雾,还是断壁残垣里的硝烟浮尘,都沾不到她的半分衣角,端的是如冰似雪,高洁无双:
“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子秦姝,特来讨教天孙娘娘、织女云罗婚姻文书相关事宜,请问月老在么?”
“不在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
红线童子们:……不管昏死过去的那位倒霉蛋同事刚刚怎么说的,反正他老人家现在必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