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静不下心来

女儿不知道“讨嫌”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女儿也不知道他在凌晨五点不到的时候是怎么一个人把“讨嫌”抱到楼外的江岸“有垫有盖了”厚葬的。

“讨嫌”死后,女儿当时没有去看它的墓地。“讨嫌”死后,女儿直到现在也没有去看过它的墓地。虽然,他后来有跟女儿讲过他在“讨嫌”的墓地边栽了三株芋荷以示标记、以壮形色,给女儿看过标有“讨嫌墓地”字样的相册照片。

“讨嫌”名为讨嫌,也确曾调皮捣蛋讨嫌,但是它带给女儿、带给我们的更多的是无尽的笑和高兴。对它的离去,我们都感觉到了无限的悲痛和伤感,我们都很想念它的调皮捣蛋和讨嫌。

“讨嫌”的死和死后,女儿一直都没说什么,也没特别表现出什么,但是,他知道“讨嫌的死”给女儿带去的伤感,远比她说了什么要显得更为沉痛得多。而沉痛最直接的表现:便是女儿在那次的月考中,成绩排名自进入高三以来,第一次直接跌到了百名开外。

前不久,他更着急了,因为女儿遇上了高考考试报名需填父母基本情况那事。

原本,他以为时间已经帮他把女儿给治愈了,直到女儿借同学手机打电话过来问他报名表中“政治面貌”“工作单位”栏填哪样的时候,他的心顿时犹如跌落到了冰窟隆里,他知道家里又给女儿添不愉快、添堵而让女儿窝心、闹心了起来。

“工作单位”?工作单位没了!

“政治面貌”?好像也变成了什么也没有!

他在电话里一边故着镇定的教女儿怎么填那些社会关系的基本情况,一边自燥动着自己责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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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拼爹拼妈的年代,在这个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时代,他们之前原本都做得一直挺好的。可是,他们在女儿高考考试报名这个人生重要阶段的节骨眼上,却坏了菜,而且还是大大的坏了菜。

虽然,女儿一直没有怪过他们,但是他们能不因为是自己的原因而让女儿为了难而不自责和担心女儿吗?

或许,不久之后,女儿帮她们随不识字的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和母亲改嫁、父亲在外地打工而管不了,甚至不管的那位女同学,向他请教如何开“少数民族证明”“出生证明”时,能让他少了些自责,然后心情变得好起来,能让他认为女儿可能已经释怀而或不再像他认为的那么纠结。

向北最怕什么?

他最怕女儿学习成绩起不来而只能在本地读大学。

因为,就即便是最后只能在本地读大学,他也丝毫不敢去怨女儿。

因为女儿今天的成绩如果还是像在高一高二时的样子,他也不能去怨女儿。不仅不能去怨女儿,反过来他只能怨他们自己。因为就他们大人给孩子带去的坏影响和思想压力,他们的女儿今天还仍然坚持在学校课堂里读书,那本身就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

他不希望女儿最后去读“川大”“北大”和所谓的“师大”。因为这里的“川大”是对本地川硐那个地方上所有大学的简称,“北大”是对他所在城市北部方向所有大学的简称,“师大”是对他老家“思南大河坝”这个地名简称的梗化。

甭管是简称还是戏语,这些个大学虽然是他们那个地方的最高学府,但却都是很不入流的大学。

面对高一高二时,全年级1400多学生,女儿考得1000多名,甚至1300多名的时候,他很着急。着急得只能安慰自己“女儿的排名还是在百分之九十以内,还在能有一个大学读书的范围之内。”

面对女儿的成绩,他还真的是不好跟女儿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们大人是真的不能再给孩子添加任何压力了。

虽是如此,他也还是很着急,面对原本应该怎么样的女儿,如今却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要做出点东西来而或去努力一下。

他应该怎么做呢?

他想到了中国大陆演员王宝强主演的电视剧《士兵突击》。

原本,他在好久以前看这部电视剧的时候没有看懂什么,甚至也没有想过去看懂什么。他当初看的时候,完全是出于看着玩和消磨时间的态度和目的。

现在,他因为对女儿学习成绩的着急,却在头脑里去回放那《士兵突击》的剧情时而脑洞大开、豁然开朗了。

他不知道自己看过那么多影视片,为什么于头脑里会单单的去想到《士兵突击》?

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想为女儿目前那让他不得不着急的学习成绩去寻找突破口,并欲从那重围突击出去,而想到了突击二字,进而想到了《士兵突击》。

他找了个机会,然后用了合适的语音基调和情感基调,用了商量再商量、建议再建议的口吻跟女儿说“《士兵突击》的精髓,主角许三多的榜样力量,就是不言弃、不放弃。”

他还订制了封面刻有“不言弃不放弃,2024咱们突击吧”字样的笔记本给女儿。

或许是女儿听进去了,或许是女儿自己调整过来了,然后,一进入高三,女儿的成绩似乎是进入了快车道,由之前的1000名开外,稳定到了100名以内。正如他跟女儿班主任老师聊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说的“总体来说还是高三进步挺大的!”那样。

对于女儿接下来的高考,向北觉得他自己只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女儿的日常,不让女儿生气,特别是不对女儿生气,那么到高考的时候就问题不大了。

向北最怕什么?

他怕他主动说给女儿听的并承诺给女儿的“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到后来没有做到。

家里发生变故的时候,语秋不在家、不能在家、会有很多年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后来还遇到这样、那样困难、麻烦的时候……

他总是会把“即便有多么多么的难,但是我们这个家还在,还没有散,还是完整的”那番话去说给女儿听。

他没有在他女儿面前去说语秋的事,当然他女儿也没有在他面前去揭她语秋妈妈的事。他和他女儿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把语秋带给他们的麻烦、压力和苦恼等等给死死的摁住了,像是彻底翻了篇儿,像是那些个事儿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他们都知道,语秋她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离开他们,不能跟他们在一起。但是,他们却都知道:语秋还在他们这个家里,还生活在他们平日里的日子里。

他总是跟女儿说“要珍惜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因为高考之后,她就飞走了,而飞走后,再想跟爷爷奶奶在一起就会变得很不容易,甚至是变成不可能……所以,他会组局,然后跟女儿说“这是你跟爷爷奶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因为到下一个生日的时候,你会在外地的大学校园里,不可能,甚至是绝对的不可能有跟爷爷奶奶过生日的机会”;所以,他会组局,然后跟女儿说“这是你跟爷爷奶奶过的最后一个重阳节,因为到下一个孝老敬亲的重阳节的时候,你在外地的大学校园里,不可能,甚至是绝对的不可能能到爷爷奶奶跟前孝敬,陪他们过重阳节”;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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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女儿都在把跟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当作是最后的日子来过和去珍惜……

他们常常把生活过在一起!他们常常不仅让外人没觉得他们的家有残缺,反而还让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去羡慕过他们过的日子才是家的日子,才是家该有的样子。

“他们这个家还在,还完整!”他女儿那样要求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女儿心里是那样期许的。

他是那样要求的,他是那样要求自己的,他是那样为了她和她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而要求自己的。

向北最怕什么?

他怕没有她。虽然他知道语秋不在他身边,不能在他身边,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能在他身边,然后会让他的日子过得很煎熬和很漫长,但是他却不是很怕语秋心里没有他和耐不住时间的纠缠而淡忘了他,他反而怕他万一哪一天于心里不是那么的想她、思她、爱她了,进而被时间这个第三者磨得自我淡忘了他、放弃了她、没有了她。

他需要自己经常能想起她,需要自己能在她不在的那么长的时间里都还能一如既往的想她。

苏轼在《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里说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这些话,让向北他有些担心另一个层面上的因为“十多年不见”而让他和语秋,特别是让他跟语秋也是“相顾无言”,而变得找不到话去说,而渐行渐远。

为什么会说“时间长了,不去联系,感情真的会变淡;距离长了,见不上面,感情真的会疏远!”?

是因为时间、因为距离、因为不联系或者联系上了却不知道聊什么、从何聊、怎么聊,然后再因为时间长了,两个人就渐渐地各自疏远了去、陌生了去、淡忘了去,再然后把对方淡出了自己的世界,并慢慢的把对方留在在自己记忆里的记忆变得模糊,甚至直至完全没有。

他怕这样。

他怕时间长了,彼此淡忘了彼此。

他怕时间长了,他淡忘了语秋。

所以,他想恋爱了,他想跟语秋重新来一场恋爱,他想经营好它,他想在接下来的这十多年里、这余生里经营好它。

……

向北他到底最怕什么?

他最怕家没了,他怕有一天他再也抗不住!

所以,他得抗住!他得守护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