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就在她脚下,她却感觉不到那里传来的温暖,只有从后脑勺直到脊椎骨的寒冷。
海叔仍坐在火盆边,时不时往里面扔一点纸钱和炭火。采薇站起来,头一次居高临下地看他,突然发现了他的苍老,他头顶中央的一圈白发,还有他微微颤抖的手。
采薇没有哭,可眼皮却已经酸肿难耐,重得睁不开了。在床上躺下,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听到妈妈的声音在呼唤她樱樱,她回想起了很多小时候忘记的事情,想起了妈妈淘气地喂她吃雪糕,就在她唇边一滑而过,只留下一点点融化的奶油和一丝清凉。想起大夏天的傍晚,她小小的身子站在小小的木盆里,妈妈把水浇到她身上,给她洗澡。这些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消失在记忆里的事情,在这个晚上,都没有章法的跑进她的梦境里,她甚至还能感受到那时候雪糕和水的冰凉触觉。
采薇一晚上沉迷在这些梦境里,不知不觉中不断涌出了太多眼泪,沾湿了半个枕头。
第二天一早醒来,眼睛比昨晚的更酸疼,看着湿漉漉的枕巾,采薇心里仍不觉得悲伤,只是有些茫然无措,和一种四顾无人、茕茕孑立的凄凉。
2002年冬月十四,路雁入土为安,送葬完,采薇和海叔孤零零地回到了家中。
唐林海因为几日来的忙碌,满脸疲惫,显现出以往没有的沧桑,好像这几天在他身上就像过去了几年一样,让他的身心一下子都老了好多岁。
他进屋收拾起椅子上的几件脏衣,对采薇说道:“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把衣服洗了。”
“海叔,我来吧,你去睡一觉,你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了。”
“没事,我反正睡不着。这几天家里太乱了,我先收拾一下。”
“那我帮你吧。”
“唉,好。”
两个人又收拾到晚上才停手,路雁的衣服也被洗干净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她的日用品也都原封不动地摆放着,没有人去碰,也没有人说起要如何处置。
这一天他们也说了不少话,但没有一句和路雁有关。接下来的几天仍是如此,采薇没有返校,唐林海也没有催促。
一周以后,元旦假期已经结束,周围的孩子都上学去了,只有采薇还在家里,她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回申山一趟,不能再耽误了,死亡随时都可能带走一切。
“樱樱,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等你考上高中,我们就去申山吗?海叔答应你,等你考上高中,我一定带你去,你先回去准备明年中考,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