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对他三观冲击之大堪称天翻地覆。见女儿此刻脸色有些发红,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却还抱了几分侥幸——也许只是身材相似而已……
陶敏将桌上几名长辈全部问候到位,摆着手,正要离开,又低头对父亲说道:“我今儿回家里住。”
听见女儿这话,老陶那波涛汹涌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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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刚端来凉拌牛心管和捞汁花甲,放在郭大悟面前时,陶敏她老爹那桌便散了场。
一直笑着的大婶临走前冲他们挤了挤眼睛。刘老二还想凑过来说点儿啥,被两个老兄弟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这时已经再没有其他客人点单,烧烤师傅架子上的炭火又正旺,于是上菜速度飞快。
经历过这半梦半醒的离奇一天,陶敏哪里会有多少胃口?郭大悟却早就饿得急了,一口气将满托盘滋滋冒油的肉串吃掉大半,才肯抬起头。
见他不再狼吞虎咽,陶敏正要开口说话,对方忽地笑道:“你爸不放心你,又偷偷绕了回来,正躲在那边盯梢我们呢。”
陶敏有些气恼,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一片黑漆麻乌,什么也瞧不见。
“没关系,他听不到的。”郭大悟抬手灌下一杯啤酒,“既然今天你也看见了一些东西,我便说实话罢,我以前就认识你父亲……”
听他讲起那天发生在“老道口”的故事,陶敏已经不再吃惊。毕竟十多个人说杀便杀了,何况两个。
“这些都是正当防卫,我们给你作证!没准啊,你还能得个见义勇为奖……”她反过来倒想安慰一下对方。
郭大悟笑了。
“在我们的世界里,游戏规则可能不太一样……”他将杯中又斟满酒,“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个世界很危险。”
“人世无常。既然咱俩再次遇见,你还不幸受了我牵连,此事了结之前,我总得要保护你周全。至于这些天所见所闻,过后你就把它当做一场真正的噩梦,睡醒了赶紧忘记就好。”
陶敏闻言,莫名地感到心中委屈,泪水瞬间涌到眼睑下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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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赌气般抓起郭大悟面前的酒杯,和着眼泪一饮而尽。
伸手指向西南方,陶敏用力压住声音说道:“往那边走三站地,有个小村子叫吴楼庄。以前外地人还没有涌过来租房的时候,庄里只有两百多号村民。我在那儿出生,在那儿长大。爸爸妈妈都是农民——没有田地的农民。”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喝酒、打麻将、因为缺钱而吵架,几乎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同学们都以为我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女孩。其实,我上大学那年才第一次坐火车,是个地地道道的村姑。”
郭大悟道:“不,你是村花。”
陶敏“噗呲”一下笑出声,重新调整了情绪方能继续说话。
“顶着城里人的名声,过着农村人的生活。我早就发过誓,绝不能再重复父母祖辈的人生!直到现在,我还会常常梦见大冬天早晨,排着队去蹲旱厕,然后低头一看,那冻成宝塔一样的粪便……呕,算了,不说了……”
“这才是真正的噩梦。”她总结道。
“还好,我们老家的冬天没这么冷。”郭大悟看着眼前食物,忽然间也感到有些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