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由小五牵着骡子,大海跟着,来到了村外那条河的大堤上,大海爬到骡子背上,开始学骑骡子。骡子背上既没有鞍子,也没有脚蹬,完全是裸骑。已经快近深秋季节,树叶全部泛黄,地上的草也已经枯黄了。再加上半个多月没下一滴雨,河堤上的土,经骡蹄子一踏就腾起一股一股的黄烟。骑在骡子背上,大海被这黄烟呛得直咳嗽,就喊道:“哎呀,眼前一片黄,咱可不能把这事给搞黄啊!”
小五笑道:“怎么可能?别看草黄树黄土也黄,学骑骡子定不黄啊!得看看是谁骑,对不?”
“对!必须滴!”大海高声喊着,就拍了一下骡子的屁股。
骡蹄子甩动起来,很是平稳。小五大声吆喝着,点拨着指挥着,骑了大约半里地,大海就感觉很从容很自在了,便跟小五说:“师傅啊,你把缰绳给我吧,你在这儿歇息等着吧,我自己行了!”
小五却说:“那可不行,你连皮毛都还没学呢,要是把你扔下来啃上一嘴土,老爷还不把我开了?”
“你看,我不是都骑这么远了吗?很行嘛!师傅得学会放手啊!”
小五:“呀呀呀呀,笑话,这就叫学会了?这骡子虽说不像马一样,脾气那么烈,可是骡子也有小脾气;我把缰绳给你了,他万一要是发了小脾气,他那屁屁一扭背一晃,哎呀呀,弄不好你就从上面翻下来了,别说摔个鼻青脸肿,就算把你弄上一点土,老爷知道了也饶不了我呀。我可不敢,我给你牵着,你就稳稳地坐好,下回你再独立吧。”
小五正说着呢,大海猛一使劲,那缰绳就从他手里钻进了大海的掌中。说时迟那时快,大海已经挥手照着骡子屁股使劲拍了一下,大喊一声:“得--驾!”
那骡子竟吧唧吧唧加快了步伐向前跑去。小五愣愣的看着骡子驮着大海往前走,暗说:这小子是厉害,骑的还蛮稳当。于是,他干脆就一屁股坐在黄土地上,盘着腿歇息起来。他想,我就在这里歇着,等这小子回来吧。可他哪里想到,半睡半醒的,不知迷糊了多长时间,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可看看周围,远近都没有大海的影子。他想:完了,那骡子不知把他驮到哪里去了,便有点心慌。他站起来,用手兜成喇叭状,大声喊道:“大海兄弟,大海兄弟!”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这可把他吓坏了。他想,丢了骡子不要紧,大不了把自己全部工钱都赔上,可少爷要有个好歹,他十条命也抵不上人家一条啊,这可怎么办呢?他着急起来,只得盯着骡子留下的蹄子印儿往前去找寻,走出去了大概有三里多地,突然,望见前面站着三个人,他那匹骡子在旁边,像是在吃草。他就加快脚步往前跑。跑到跟前一看,骡子正津津有味地在吃着半黄半绿的野草,看来是大海给他拔的。他已经从背影上认出了大海,正跟两个都比他高一头的男人凑在一起在说着什么。那两人中,有一个戴了一顶大大的宽檐帽,穿了一身黑衣裳,打着绑腿;另一个则是绅士打扮,宽袖斜领玄色下摆的雪白长袍。小五心想,这是什么人呀?怎么看着不是正道上的?正想着呢,大海回头一看,惊讶地说,“呀,师傅!快来快来,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两位好汉。”
好汉?好汉是什么人?小五不懂。他没见过好汉,但听人家说过,大海的爹宋江如今就是梁山好汉。小五不想靠近他们。小五从小家贫,常常被人瞧不起,所以养成了一种自卑的心理,不喜欢跟人结交,怕被人笑话被人瞧不起。大海是他唯一愿意结交并且敢说心里话的人,别的任何人,他都不愿意靠近。可既然大海说了,他也只好加快了步伐。到了跟前,大海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县城的两个好兄弟,他叫宋大胆,跟我们家是一家;他,朱铁拳,拳头是铁的。你觉得这两个兄弟的名字怎么样啊?”
小五的脸红了起来,不敢开口。一是眼生害怕;二也是自己没学问,感觉啥都不懂,可他听着这两个名字真是够气派,大胆,铁拳,就点了点头,说:“好,真好。”
大海又给另外两人介绍说:“这是我师傅,叫小五,是我们家里的牛马驴骡四大官。我正跟着他学徒呢。”
那两人赶忙向小五作揖行礼,小五竟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从记事起,除了被人瞧不起被人训斥或辱骂,何曾有人给自己作过揖行过礼?如今沾大海的光,竟然有人给自己作揖行礼,并且这两人看上去也非一般人物,小五顿感紧张慌乱,急忙把两手在衣襟上搓了搓,学着那两人的样子也作了个揖,算是回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