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衿低笑,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分毫。
车内静悄悄的,阚静仪侧目看着后座的宋清杳——皮肤白皙,身材极佳,纤细笔直的双腿跟超模有的一拼,长如海藻般的秀发散落在胸前,平添几分破碎的美感,双臂被冻得通红,连脸颊的肉也都是红红的,双手如同白瓷,交叠放在小腹上,哪怕是醉了,姿势也十分优雅。
果然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很大。
她也长得漂亮,可这种漂亮跟宋清杳这种顶级大美人比起来,就是差了点意思。
“明衿。”她低声喊他,“你房子不是很多吗?有没有空房给她住一下?我看她情况很不好,我听我们班里的小道消息,说是她家出事了,挺可怜的,大冬天还要在这里陪酒。”
沈明衿没有立刻回答,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把控着方向盘,食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低声问:“跟她很熟?这么帮她?”
听到这话,装睡的宋清杳攥紧了手。
她听得出这句话的凉薄和疏冷。
“嗯,怎么说……”阚静仪想了想,“我们高中时期玩得很好的,只不过她家很有钱,高二下学期就去国际大学读书了,学的好像是什么珠宝设计,反正都是有钱人玩票,前几年又出国了,导致联系越来越少,所以也不能说很熟吧……
沈明衿:“哦,这样。”
他沉吟,“那不方便,男同学就算了,女同学住进来,你会吃醋。”
阚静仪笑了笑,没再接话。
女人都喜欢听男人的情话、以及表现出来的专一和忠诚,哪怕心里清楚,像他这样的男人,并没有多少深情。
车子穿过南北大桥西侧,进入了故呈大道,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如同疾驰而过的光影,齐刷刷的在车里闪现而过;远处的海景与岸边的灯光融为一体,化作绝美的冬日宴景;好美,美得跟三年前一样,同样是冬日,同样是年底,他们还未曾分手,未曾闹得这般僵硬,死不往来。
最终,车子停在了故呈大道东侧的位置等红绿灯,刹车一停,她就睁开双眼,装作微醺模样,说道:“我就在这下车吧。”
说着便推开车门,强烈的冷风如刺骨的霜剑,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的同时,也刮疼了她的脸颊和手臂。
“等等。”阚静仪摇下车窗,把大衣递给她,“清杳,这么冷的天,你穿着吧,别冻着。”
宋清杳没回答,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她手上那枚被路灯闪耀得极亮的戒指吸走目光——那是一枚极品抹谷鸽血红镶嵌的钻石戒指,看设计和做工,应该是出自设计师sylvia的作品。
而这位设计师,主做婚戒。
她接过了那件大衣,艰难的穿上后,努力的露出笑容,“谢谢,一下子不冷了。”
故呈大道往里走,便是京市有名的西村(城中村),位于光明区东侧,汇集了五湖四海来此打工的人,人口数量庞大,房屋建筑密集,有着‘京市港城’的雅称,实际上就是民建房。
风雪渐停,一盏盏路灯打在地上,她裹着大衣,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往里走,走一段就必须停一段才能维持基本的意识,绕过怀庆巷子口,顺着往里走个七八米,就到了她住的地方。
地方很小,轻轻推开门就是个堆满杂物的小院子,西侧有间房,门虚掩着,用手一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旁边的小窗户透了点路灯的光进来,勉强可视物。
环顾一周,最终在墙角发现了个人影。
走近一看,那人蹲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嘴里喃喃自语,摆在面前的饭菜也未动分毫。
她微微皱起眉头,蹲下身来,舀了口饭菜递到那人嘴边。
尝试了几次,对方都不吃,要么紧紧闭着嘴,要么就把头扭到一边。
几番下来,她也累了,干脆把勺子扔进了碗里,起身走到院子接水。
天气太冷,水龙头被冻住,水淅沥沥的往下流,流的很慢。
身子微微往前倾,就能透过泛起波澜的水面看见轮廓的倒影。
那是一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
沈明衿也这么夸过她,说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
最美的女人……
她深色恍惚的用手指沾了沾水面,那平静的水,很快因为她的拨动而泛起淡淡的涟漪。
十几分钟后,接满了大半盆的水往里走,走到里面便拿起毛巾浸湿,转身走到黑暗处,替那人擦手擦脸。
“妈,你不吃饭的话,晚上会饿。”她擦拭着她的手,低语呢喃,“我也困,你要是饿了,我没法管你。”
母亲没回答,反而是对她擦拭的毛巾起了点兴致,另外一只手拽着毛巾,刻意与她作对般,死活不肯动手。
看着她的举动,宋清杳的神色晃了晃。
自从父亲跳楼自杀后,母亲就疯了,偶尔能恢复,但大半的时间都在发疯。
吃饭发疯、擦脸发疯、就连睡觉都在发疯;好像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她拽着毛巾的另外一头,咬着牙说:“松手!”
越是这么说,母亲就拽得越紧。
怒火在顷刻之间爆发,她忍无可忍的将毛巾摔在地上,怒吼道:“你要么就睡觉!要么就老老实实待着!要不想活就一起去死!反正我觉得活着也很痛苦!”
这么一吼,母亲不再说话了。
而此时,窗外突然传来‘咻’的声音。
紧跟着,无数的烟花冲入夜空之中,绽放出一束束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从窗外投射进来,将漆黑的屋子照得格外明亮。
她微微扭头望去,才发现新的一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到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