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王医生在一扇标着“12”的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取出了挂在胸前的磁卡。
“滴滴,身份核验通过。”
没有感情的电子提示声响起,合金大门上的三道保险锁逐一打开,露出里面洁净得有些令人不适的病房。
单人床,白床单,白被套,白枕头。
角落里设有水龙头和马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立柜,一个脸盆,一只不锈钢的杯子和少量洗漱用品,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看起来毫无生活气息。
“进去吧,这应该是你在12号病房的最后一晚了。
明天就会有人带你去地下一层的集体病房,那里的环境可能比这里更差,某些脾气不好的病人间还会起冲突。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只能自己察言观色一点了。”
目送着少年走进病房,王医生重新把合金大门关上,透过一个特意留出的孔洞最后叮嘱了几句,面露恻隐之色。
在他看来,所有进入集体病房的患者都没有好下场,吃药只能暂时限制【梦癔症】的进展,最终总归会有控制不住发病的时候。
“在转去集体病房前,你还有什么小要求吗?只要别太过分,现在可以向我提出来。”
大概是出于同情,王医生又补了一句。
就类似于狱卒问死刑犯“断头饭想吃啥喝啥”一个道理。
闻言,坐在病床上的少年猛地抬起了头:
“我很好奇,【窥秘者】究竟是什么,你能给我说说吗?反正我已经是个走不出去的精神病人了,让我知道一下也无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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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秘者】?”
闻言,王医生怔了怔,有些意外:“你又不踏上修行路,怎么会好奇这方面的问题?”
“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接过话,孔沐尘顺势卖了卖惨:
“如果我有一天病症恶化,畸变成了梦癔症所对应的【诡异】,处刑我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吧?我只是希望自己死得明白些罢了。”
隔着合金门,他脸上的表情无从得知,但语气里的那股落寞还是很明晰的。
十八岁青春大好的年纪,愣是说出了八十岁行将就木的感觉,就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彻底接受了命运,懂事得令人心疼。
“我本来的意思是,你有什么话想给收容所外的亲友说的,或者那些你没写完的小说,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网站编辑......”
王医生还想强行解释一下。
然而,少年的下一句话让他胸口一疼,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心脏在无助地抽动:
“没那么麻烦的,我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孔沐尘平静道。
“大环境不好,连你这样的【窥秘者】都自身难保,我还能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他的语气罕见地认真起来,“拜托了,我是真的想死个明白。”
“......好吧。”
行医十载,王医生第一次被一个病人的话语给震慑到了,他直僵僵地立在合金门外,瞳光颤动,一瞬间就想了许多——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变得如此麻木不仁?对待这样一个小病人,却拿出了临终关怀的态度,漠然得像是在看一名死者。
是从得知〖梦癔症〗几乎是绝症开始的么?
是从目睹了希望无数次的破碎开始的么?
王医生在心底拷问着自己,良久之后,他才终于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日常公事公办的态度:
“好吧,既然这样,我答应你。
有关【窥秘者】的信息虽然不是机密,但也不会大肆外传;因为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知道的越多,恐惧得也越多。
晚上,我会派人把内部的宣传册和药一起送来,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了解【窥想道途】是什么,而且明天必须要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