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红艳的唇一张一合,呵气如兰道:
纪长野冷着脸逼问道:
“他现在在哪?”
女人勾起唇角,“你想见他?”
话音刚刚落下,纪长野便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门外那些白色的鬼影缓缓让出一条道来,又有无数的鬼影拥簇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走入殿内。
而诡异的是,在那具尸体的四周漂浮着无数块破碎的灵体,它们无数次撞进男人的身体,却又无数次从那具身体里穿过。
身为人类的白术,他的魂魄完全破碎了,无法被修补,除非能请冥王来一趟。
“再过一会儿,他的这些魂儿就会灰飞烟灭了。”
女人上挑着的眉眼很艳丽,只不过她浑身都有一股驱散不开的深重戾气。
而正是这股戾气逼得那些白色鬼影在殿内瑟瑟发抖,像是本能的畏惧。
纪长野就那样低着头垂眸看向地上的白术,他分明冰冷且了无生趣,死透了的人脸色是很难看的。
但在这个时候,纪长野却并不觉得他难看。
可能是那张脸过于顺眼,又或是过分白净,还是说……他只是安详的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在这一瞬间,纪长野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倒不是为了劝说自己。
他只是在想,未必这个女人说的是假的。
也许白术是真的心甘情愿为他赴死的,所以他是怀抱着怎样平静而又温和的想法等待死亡。
纪长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不应该产生感情才对。
但现在白术死了,他没有办法再将人叫醒问上一问。
纪长野凝视着他,像是凝视着自己留存在世间唯一那么一丁点儿的温柔和眷恋。
白术的魂魄在消散,它们得不到归拢便在浮动中缓缓的破灭。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纪长野,这些神难道真的没有心么?
既然无心,又为何会在自己死后反悔。
宁愿自己死去,也要救回自己?
女人得不到答案,她往后漫长而又绝望的人生,再也不会得到答案。
神的死亡,是一场绝无回头路可走的消失。
只剩下她一人,在这世间苦苦挣扎。
她要这执念和恨意化为地狱之火,永无止境的烧灼着来此的人们。
“你不救他?”
女人的声音再也算不上镇定,她难以想象纪长野的心便如此之恨。
“为什么要救?”
纪长野转过身来看向她,缓缓勾起唇角:
“你和你怀里的家伙都是垃圾,爱不得,舍不得,才会两两相错。”
“我不是你……”
此话一出,女人瞳孔猛地收缩,完完全全被踩在了最痛之处,红艳的嘴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眼见着白术的魂魄就要弥散消失,女人实在是心有不甘的问上一句:
“你当真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哪怕他爱你至此?!”
纪长野只是偏过头去看向白术,沉默片刻才回答道:
“我不懂爱。”
“不过……我不是你。”
女人愣怔一瞬,“什么?”
纪长野回头看向她,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眸迸发出凌厉的寒光,却用最轻松的语气说道:
“他也不是。”
纪长野再抬手,女人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痛,有什么东西突兀的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
她恍惚之中看见纪长野捧着自己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将其送入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中。
一切的一切都在随之远处,光影、声音、触觉……在消失之前,女人的脸上忽而露出一抹极淡又释怀了的笑。
谁说神明的心中无爱?
囚禁着她的牢笼,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屋外的雨什么时候停的,白术不知道,天空放出第一抹亮光之时,他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即便他没有坐起,周遭的一切却都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一一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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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纪长野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里,随后是他的俊美的脸,最后才对上那双平淡的眼睛。
白术选择无视了他,很快便又看见隔壁的情景。
倒在地上的卢卓君、夏彤,和胸口插着一把刀浑身是血的陈默。
这一幕让白术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心中仍旧有不小的震惊。
“感觉如何?”
纪长野的声音再次传来,白术竟莫名的感到烦人。
“他们……是死了么?”
白术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向纪长野,纪长野看着又重新活过来的白术,莫名的心情很不错。
“嗯,你想救他们?”
白术从地上站起来,很莫名的看了纪长野一眼:
“不可以么?”
纪长野一顿,忽而失笑道:
“可以是可以,毕竟你现在不用再依赖于我了,但……”
“但是白术,你要尽快学习着怎么去当一个神明,而不是……像菩萨一样普度众生。”
这话本是很严肃的,但纪长野是笑着说的,于是白术瞪了他一眼。
“放心,我做不了菩萨,但也做不到像你这样冷血无情。”
说完,白术转身就走,只留下一脸错愕的纪长野。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还在记恨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