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听我说。”
苏成意挡住他推拒的手,
“这里钱不多,一千块,要请你帮个忙。我同学家里的情况很特殊,她爹是个人渣。
马上要高考了,我很担心讨债的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你这边熟人很多,想麻烦你帮我盯一下。
假如他们找上门来闹事,你们就赶快帮忙报警,然后联系我。”
苏成意说话的语气很诚恳,显然是经过考虑之后决定的。
“这么点事儿,你说一声不就完了,别搞这些。”
小飞哥摆摆手,还是不愿意收钱。
“不,这也是要费时费力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奖学金,不是家里的钱。”
苏成意把推拒之中掉落在地上的钞票捡起来叠好,放回他的西装口袋里。
“谢谢你小飞哥。同学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实在没办法,小飞哥只好追着他走出来,端起一杯刨冰递给他。
“给同学带份。”
苏成意笑了笑,接了过来。
......
走到巷口的时候,陈锦之正站在被改造过的墙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成意走到她身边,把刨冰递过去。
“觉得冰的话吃上面的西瓜就好了。”
“嗯。”
陈锦之接过来,挖起一勺西瓜,先递到他的嘴边。
苏成意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一句“我不喜欢吃西瓜”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
头一低,正要咬下去的时候,陈锦之却缩回了手。
“看起来不爱吃呢。”
“......很明显吗。”
“嗯。”
两人走到路口的公交站台,陈锦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路过的车灯时不时晃过,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尽管大多数时候陈锦之都是这样一副让人看不透的样子,但现在却不太一样。
苏成意偏头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形容不出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一辆公交车停靠,苏成意跟着她的脚步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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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很空,只有前排坐着一个打盹儿的老太太。
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苏成意抬头看了一眼线路,才发现这辆公交车居然是往城郊开的。
“......”
苏成意有些疑惑,大晚上的要去哪儿呢?
“不是要把你拐卖掉啦。”
兴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困惑,陈锦之像是从出神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轻轻笑了笑。
微凉的指尖靠近,搭在他的手指上。
这样子一来,反而让人感觉更像是要拐卖人口的计谋了。
正儿八经的美人计。
苏成意暗自腹诽,但是却很快反握住了她的手。
“会怪我吗?”
“嗯?”
苏成意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问。
“之前说过,要对你坦诚的。但是我没有做到。没有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陈锦之挪动了一下,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不会。”
苏成意抓起她的几缕头发,在指尖绕了绕。
第一时间其实是有些生气的,觉得遇到事情她为什么总是习惯自己扛着。
但是转念一想,她前半生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啊。
他怎么还能因为这种事情去苛责她。
车辆平稳地行驶,路灯的光影一盏盏略过,陈锦之缓缓闭上眼睛。
“困了吗?”
苏成意靠近一点,在她耳边问。
陈锦之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看上去很是疲惫。
这一刻的她苍白而病弱,像是骤然失了法力的妖精,纵有千变万化都褪开了去,短暂露出了易碎而稚弱的本来面目。
直到下车之前,苏成意都还以为是这段时间的高强度学习导致的。
下车之后,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一怔。
这里他来过。
一片荒凉的墓地。
之前整蛊彭老头的时候,他和陈锦之都来过。
为什么会来这里?
苏成意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
陈锦之依旧没说话,只是带着他往里走。
走到一片墓地的最角落,看到那块简陋墓碑上的陌生名字之后,苏成意才敢去猜测那种可能性。
陈锦之低垂着眼眸,膝盖一弯,轻轻跪在了地上。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飘在寂静的夜里,让苏成意听得很清楚。
她说:“妈妈。”
......
所以陈锦之的妈妈也葬在这里。
那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是什么心情呢。
苏成意感觉浑身的骨头像僵住了一样,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前,我特别想要和你说说话的时候,都是觉得坚持不下去了,想放弃的时候。
这些年来,你听过不少翻来覆去的丧气话了吧?会不会觉得有些烦呢?”
陈锦之语速放得很慢,像是真的在和埋在泥土下的亲人聊天。
“我总是在想啊,如果死亡是一件坏事,那你为什么会作此选择。
如果死亡是一件好事,那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现在,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的声音依然和刚刚一样,轻飘飘的。
苏成意却听得心情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从前的日子里,千种委屈万般艰难,陈锦之都只能对着泥土之下的妈妈诉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半蹲下来,慢慢开口说道:
“这个世界没有好到让人赖着不想走,但也没有坏到立刻就想离开。
她看够世界上的坏了,但还是希望你可以看到她没看到的好。”
听他这样说,陈锦之抬起眼睛,冲他温柔地笑了笑。
“我看到了。所以把你带来,让她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