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脚下躺着的那名工人身上——
那是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工人,显然是从高处摔下来的。尽管他戴了安全头盔,但也保不住性命,头盔裂成几大块,散落在他的头部周围。他的头并没有摔得稀烂,只是鼻孔和眼角渗出淤黑的血块,四肢僵直,样子看来是即时毙命。
老马寒着脸一言不发,那名跟在他身边的助理也没有作声——施工重地死了人,那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一不小心可能会惹上官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呸——”老马重重地啐了一口,以一种不可违逆的口气对那两名蹲在那里的工人道:“喂,你们两个,赶快找个地方把这尸体处理掉,回头到杨助理那领钱!”
他根本不管两人如何反应,早已转身,凶狠的声音透过高音喇叭传出:“等一下杨助理会给你们发点降暑费;记住:无论对谁都绝对不允许提起这事,假如有谁敢多嘴的话,我老马一定叫他好看!”
所有在场的工人都噤若寒蝉,连半个字都不敢吭声。随后,他们看到那名助理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叠百元大钞,给每个工人发放,每人手里各五百块。
发完钱后,他才慢悠悠地走回去,清了清喉咙用一种平和但却透露出几分狡黠的声音说道:“你们仔细听着:刚才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最好把这事给忘掉,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说实话,你们要是真的把这件事给抖搂出去的话,那到时候吃亏的只有你们,上面的关系早就被我们打通了,你们抖出来半点用处都没有。而且,刚才你们收的也不是什么降暑费,说白了就是封口费,只要你们乖乖的不搞小动作,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真有人不知死活将这事给捅出去,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说,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相信大家也不想所有人一起遭殃吧。好了,继续认真干活吧,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到时候发奖金的时候就给你们多发点,好吗?”
没有人欢呼,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人懂得该作何反应。杨助理暗暗冷笑,他知道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敢跑出去告密。他们全都是老马跑到山沟里招回来的,文化水平最高的也还没上完小学三年级,更多的都是文盲。他们所见识到的世界只有自己家那条穷山沟,还有的就是工地。虽然身处繁华城市的中心,但他们却不能也不敢去接触外面的一切。
对于他们来说,老马常常灌输的观念是:外面充满危险,所以千万不要尝试去接触工地以外的世界,哪怕只是呼吸到工地外的空气,都有可能会遭遇不可想象的危险!就因为如此,他们根本就不懂得法律的存在,尽管他们都觉得老马掩盖工地意外这件事不妥当,但又能如何呢?他们连该去哪个部门举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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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助理其实也并不太担心他们真敢跑去告,只是那样一来会费上不少周折,影响工程进度。而现在事情弄得那么大,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扛得下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这些民工点掩口费,再稍稍吓唬吓唬他们,那就绝对用不着担心他们会告密了。
工地边上的一辆“陆地巡洋舰”上,包工头老马正坐在驾驶座里吞云吐雾;看他大口抽烟的样子显得很烦恼,杨助理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保持沉默——
一般来说,老马不说话的时候,他都会很识趣地闭上嘴。不过他知道,老马肯定会有话想说的!
“操!”老马狠狠地猛抽烟,样子显得很激动,“真见鬼了,这已经是第四起了——全都在那见鬼的四栋!妈的,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们再能扛,只怕我们的手下的那群工人也死得七七八八了!”
杨助理沉吟一阵,终于还是试探着道:“马哥,我看这事,是不是该请个法师来看看……”
老马怔了怔,手中的烟头差点掉下来。他将烟头弹出车窗外,沉吟一阵,目光落在杨助理身上沉声道:“杨顺,这事得赶快办,要找就得找个有真本事的,钱倒是其次,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赶快把这事情了结了,好让大家安心工作;妈的,为了这事我已经跑了三趟建设局了,再多跑两趟的话我可要亏本了!”
杨助理道:“马哥你放心,其实这事我早就联系好了,出了前面三次事故以后,我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所以偷空跑了一趟C市最有名的风水师刘半仙。尽管没能请到他亲自帮忙,但他却向我介绍了他的师弟张真人,据说这位张真人天师虽然在奇门术数方面不及他师兄,但若论驱邪捉鬼,却比刘半仙还要厉害,所以只要找到他帮忙,这事绝对不难摆平。”
“刘半仙推荐的应该没错,那就赶快请那个什么张真人过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鸟事好了!”
晚上,工地三栋边的一个角落里,三名年轻的建筑工人正围在一起喝酒;看三人的样子竟然是下午出事时围在出事工人身边的三名工人!
“妈的!出了那样的事老马那家伙居然还想盖住,那家伙简直就不把我们这些人的命看在眼里!”其中一人发牢骚道。
另外一人急忙止住他道:“王义,这事老马跟杨顺已经放话了不准我们说,你提这事不是没事找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马那家伙的手段!”
“妈的,怕他的是孬种!刘泽彬,难道你怕他了吗?别忘了,从开工到现在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再这样下去不管的话,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你怕了老马,难道就不怕死?”王义不满道。
刘泽彬道:“谁不怕死呀?只是我们害怕又能如何呢?意外这种事谁能够保证呢?”
王义道:“一次两次都可以说成是意外,但再有第三次第四次就绝不是单纯的意外了,肯定是施工过程有问题,那样的话老马就得负责!”
“太天真了!”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第三个人道,“这事不关施工的事……”
“什么?”王义惊道,“徐黑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黑子寒声道:“你们两个刚进来还不清楚,其实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工地的前身,是一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