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玫道,“他又没发烧。”
谢衡说,“发骚是一定的。以前就说了,那家伙老黄了。”
祝玫道,“黄珲是他的化名。”
谢衡嘲讽道,“血统高贵的人是这样的,名字多得很。”
祝玫切了一声,笑了笑,一起吃饭,并道,“血统高贵的人在推瑞珂的项目,明天你来吗?我们一起去新区,公安这里配合关停上面的商户。”
谢衡拿过了祝玫带来的材料,看了看道,“不好弄的。”
祝玫说,“我知道,而且这事儿,得各派出所和区里分局一起弄吧?我们就先摸个底。”
谢衡看着那份清单,没说什么,放下了那几张薄薄的纸,继续吃饭。
吃了饭,祝玫给他用玻璃杯装了开水。
小主,
“半小时后吃药。”她说。
谢衡打开那个袋子,抗病毒颗粒,感冒灵,小柴胡。
他问,“能一起吃吗?”
祝玫道,“我问了药房的,你既然不肯去医院,那就随便吃吃吧。”
谢衡无语道,“江湖郎中啊,我怕是因为药性相冲,被你毒死。”
祝玫说,“拉倒吧,这三个药一起能吃死人,你就创造奇迹了。”
谢衡接了药,祝玫叮嘱道,“药不能停昂。”
谢衡说,“我没病。”
祝玫说,“死鸭子。”
谢衡道,“你怎么人身攻击呢?”
祝玫道,“我说你嘴硬,说的是事实,哪里攻击你了?”
谢衡说,“话不说全容易讨打。”
祝玫说,“你何必要自我代入。”
谢衡望着祝玫,仿佛是花开半夏的时节。
空气里,都是馥郁的晚风。
就像此刻,她身上的味道。
那时候还不懂,那时候太懵懂。
等懂了的时候,她已经转身了。
可是人置身在这三千大千世界,只能被命运洪流推着走,不能回头。
祝玫扫码结了账,看向谢衡的时候,见他也在专注地看自己。
祝玫挑眉,疑问地看他。
谢衡摇头,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背上,就像小时候的两小无猜一样。
他说,“走吧。”
冷空气突然而至,一日降温十度。
阴沉的天,积蓄了几日的昏沉,终于发力。
下雪了。
冬日的初雪,飘飘洒洒。
落在头上,仿佛落花。
天空是深沉的灰色。
树上未曾积雪,只有单调的灯光。
祝玫裹紧了自己,走得有些快。
看着她的脚步匆匆,谢衡跨步,跟在她身后。
冷风吹得头痛。
谢衡咬着牙跟随,仍是觉得疲累。
呼吸吐出温热,化作白色的雾气。
祝玫走到路口,才发现谢衡没有跟上。
她就站在路口等着,谢衡说,“跑那么快干什么?吃完饭走太快,容易岔气。”
祝玫哈了一声问,“我有气,你告诉我怎么岔?”
谢衡斜眼瞅她。
祝玫摇头晃脑。
谢衡说,“你也就会欺负病人。”
祝玫笑道,“不欺负你欺负谁?”
谢衡吐出了一个名字,“杨南真。”
祝玫收了笑容,她忽然问道,“谢衡,杨南真到底在干什么?”
谢衡抹了抹脸问,“怎么了?”
祝玫道,“有一天凌晨,我在新江那一带,看到他和几个人追着一个人,他是不是在赌场给人当打手?”
谢衡看着红灯变绿,说,“走吧。”
祝玫跨步,谢衡走去了前面。
两个人过了横道线,祝玫拉住了谢衡的衣服。
谢衡站定,把袋子递还给她说,“给你,我提不动。”
祝玫惊愕,说,“你怎么不说你连路都走不动?”
谢衡顺势往她身边靠了过去。
花香袭人。
祝玫身上有一个禁区。
踏入其中,冰雪亦不能至。
他微微阖眼,再睁开的时候说,“我劝过他,但人各有命,你管不了。”
祝玫问,“陶子老公的事……和他有关吗?”
谢衡摇了摇头说,“他也只是个打工的。”
祝玫菱形的唇瓣,吐出白色的水汽。
将她的脸,笼在浅浅的白雾里。
雾里看花,反更娇艳。
祝玫问,“就不能找一个安稳一点的工作吗?”
谢衡忍着被风吹起的头痛,说,“谁都想多赚钱,有来钱快的营生,谁会想慢慢赚钱呢?人都是贪心的。”
祝玫说,“话是这样没错,但这种赚钱法子,能持续多久?这——”
谢衡挑眉说,“你想说不合法,是吗?”
祝玫道,“你自己是公安,你不清楚吗?”
谢衡意兴阑珊,淡淡说了句,“反正现在没人管,也没人敢管。”
祝玫看着自己手上提着的药袋子,无奈叹了口气。
谢衡说,“叹什么气啊,小小一个人,再叹就得没了。”
祝玫道,“所以我叫祝玫。”
谢衡敲了下她的脑袋道,“整天不盼着自己点好,要没也是我先没。”
祝玫,“呸呸呸,你发烧着呢,别说胡话。”
谢衡说,“没事儿的,我连死都不怕。”
祝玫问他,“明天来专班上班吗?”
谢衡问,“不让我休病假?”
祝玫笑了,说,“那必须休假,我给你把风。”
谢衡“嗯”了一声道,“别出事了又把我卖了,害我被我爸揍一顿。”
祝玫谄笑道,“不会不会,我现在很讲义气的。”
五年级的时候,几个人一起要去废弃的仓库探险。
临出发的时候,被祝玫妈妈发现了,祝玫没扛住,就坦白了。
谢衡和杨南真已经翻墙到达了集合点。
祝姌怕孩子们出事,告诉了谢衡和杨南真家里,害他俩被打了一顿。
想到祝姌早已不在人世,谢衡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说,“还有我们陪你,被打也没关系。”
祝玫望着谢衡。
年少情谊,穿越了岁月风霜。
她说,“没关系,早就已经接受现实了。”
当年她父母一场葬礼,她仿佛一夜长大。
那么多的痛苦和不甘,如今,被她坚强的外壳收敛在了心里。
现实多么残酷,让人不得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