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泽天回到家里突然间记起她的嫁妆箱子底下有些“宝贝”——就是收藏着二十多年前蒋欣寄给她的信。
武泽天取出一个精致的包裹递给蒋武慧,蒋武慧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第一页就高兴地跳起来,口里不停地喊:“宝贝——宝贝——宝——贝——”,爬在床上没有吃饭,一口气读完了。她数了数正好十份,是从1990年6月起到1991年3月,是蒋欣秉承一月一份的诺言,写到结婚的那一个月。
蒋武慧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立刻把信压在床下,端起碗吃饭,饭已经凉透了,她还是毫无怨言地吃完了,接着就去洗锅刷完。
院子里走进来的是兰兰和她的母亲蒋列英,武泽天把姑姑让到沙发上,仔细地看了看说:“姑姑最近气色好多了。”。
“我有你和蒋欣这样的亲戚心里畅快了很多。”蒋列英笑着说。
“真的!”兰兰为母亲做着言证。
蒋武慧忙完厨房走进来,双手握着蒋列英的手:“姑奶奶——姑奶奶——” 叫着很亲切,等放开手,又拉着兰兰的手:“姑姑——姑姑——”叫着兰兰眼睛里溢满泪花。
“姑奶奶”蒋武慧拉住蒋列英的手直奔主题:“在您来暖湾村之前应该见过吕得秋吧?”。
“咋啦?”蒋列英对蒋武慧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无所适从。
“我要问的话题就是方力平在吕家庄乏驴坡那边生活一年多的情况。” 蒋武慧直截了当的说。
蒋列英记忆着说着,她和方力平母亲是结拜姊妹,兰兰和方力平算是两姨姐妹,因此上我对方力平的事情比较关心,经常性打听了解。就是后来吕得秋说方力平逃跑了,就到处寻找,我也偷偷地去吕得秋庄子高处的位置守着看过,一整天的守过,也看见过方力平在吕得秋庄边走——是夜晚乘着月亮看见的。我看见方力平从庄前走到庄后面去了,再没有等到走过来——吕得秋天不黑就把围庄的铁大门锁了,那时候吕得秋说跑了纯粹是胡说,是为了掩盖事实。后来公安上的问过我,我说不知道——你想我孤儿寡母的生活多么难,是提前吕刚和吕强给我压过话,如果公安上或者有其他任何人问起方力平的事情就说“不知道”,如果说出来实际情况就小心点——说的意思是会把我无缘无故弄死。
“我打工回来我妈给我说吕刚吕强威胁过她”兰兰补充说:“我没有办法就在结婚时把妈妈一起带到暖湾村——带到自己的身边。”。
蒋武慧给姑奶奶和姑姑熬了茶喝着,她不再问什么,只是默默地思考着。
梅梅抱着敏敏来找兰兰,蒋武慧接着抱了敏敏,用指头点着敏敏的鼻子:“叫姐姐。”。
敏敏咧着嘴要哭,蒋武慧赶忙把敏敏放在兰兰的怀里,敏敏还是哭了,几个人也跟着抱敏敏的兰兰走了。
武泽天爬上炕就睡意朦胧,女儿回来的这几天她总是短缺睡眠时间,一方面是女儿习惯于五点早起就把她惊醒了,另一方面是听女儿讲蒋欣就引发很多回忆而似睡非睡,还有一方面就是最近听到更多的事情——最扎心的事情是想方力平的死去。
蒋武慧听到母亲均匀的鼾声,就从床底下翻出那一沓信件,把枕头垫在胸脯下一页一页的阅读——她似乎永远读不够,不是这些信件里的文字有很大的吸引力——当然不能排除文字的吸引力,父亲的笔墨太好,表达的感情太深,是她要通过阅读这些信件“研究”父亲这个人和父亲经历的每一件事情。
自从蒋武慧阅读过蒋欣的所有日记,就对父亲大半生的经历有了全面的了解,而这一沓信件就是混在一座银山中的金子,她也能够想得到已经身为县级级别身份的铁路局书记父亲的心胸和定力,是由一个农民合同工不但没有被辞退回家务农而被领导信任、而改变工作环境和方式、并且一步一步走到领导岗位的努力过程,也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母亲能够成为“书记夫人”和能够成为“女性村干部”而不可多得的内心世界强大感情的凝聚力和感召力。
有人说这是蒋家把祖坟“葬”在了出官的地方、有人说蒋欣善于阿谀奉承揣摩领导的心事、有人说蒋欣天资聪明勤奋努力,但是蒋武慧是通过那些日记外加这些信件得到了答案。
蒋武慧听到很多人的胡猜想乱议论只能嗤之以鼻,她思考:就每天一篇日记能够坚持28年的人天下有几?虽然算不上世界第一或者中国第一,在她蒋武慧心里是永远的第一,永远不能超越。
蒋武慧想到这里,突然悟出一条真理一样的一句话——一个不懈努力的人多么可怕!
蒋武慧想着想着就失眠了,她想到父亲写给母亲的信好笑而又感动,相比较那些大小城市里升官发财的大大小小而不是所有的人的人群层次,抛弃了像母亲这样没有文化、没有姿色、没有工作的女人比比皆是,这是她在读书阶段——特别是读大学所了解和思考到的。
也许“知子者莫若父”,也许“知父者莫若子”——蒋武慧自己感觉自己虽然是女儿之身并不缺乏男子汉的正直和强悍,她为自己这种性格自信过也思考过,这种性格的来源似乎不是父亲的或者母亲的单一的遗传,通过对父母的不断深入了解认为这是“提取”了父母优点以后的“组合”——她曾经以一个医学科学家对“遗传”学说在父母和自己身上进行了“深度研究”,也许只是一种自私自利和孤芳自赏的思考吧!
现在她就要大学毕业走向社会,就要与罪犯打交道,准确地说是与罪犯心理判定以至判决打交道,走这条路多么的不容易,因为是一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路子”——也许人世间的路都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