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日的清晨,莺歌燕舞,柳绿花明。
宋煜显在顾风址的带领下与女儿共同来到了侠沟。回到家乡的宋煜显并没有一点点的轻松,“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感觉在此刻是这么的浓烈。
进到顾家,尽管大家很热情,但是他依旧非常拘谨,一点没有南征北战,死里逃生者应有的豁达。他在顾风培等顾家子侄面前将多少年深埋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
大家尚在惊愕之间,突然,他不顾年迈,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在场全体顾家子侄的面前,为他当年的行为谢罪。嘴里始终念叨顾风域的名字,一句又一句的“好兄弟,我错了”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顾风培与顾风址两兄弟早已泪流满面。这么多年,他们都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年兄妹七人,在父辈的主持下,为避战祸,各奔前程,如今漂泊半生,青丝不在,华发早生,赤心未改,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兄妹们散的散、亡的亡,怎么能不让人伤感。再看看眼前跪着的宋煜显,又该怎么说呢?是他,在几十年前对顾风域下了毒手。虽是受人指使,但兄弟之死,仇深似海!如何不恨?此刻真凶就在眼前,恨不能让其血溅当场。可,也是他,在几十年后的今天,不远万里,漂洋过海,主动前来揭开了顾风域的死亡之谜。现在,顾风域的冤屈为家人所知,顾家人苦苦怀疑的谜团得解,对顾家而言,又何尝不是恩重如山,该做何谢?此刻真人就在当面,恨不能向其三拜九叩。
天呐!天下之事,何其难哉。天呐!转瞬之间,你让这对白头兄弟作何选择。兄弟俩垂手无措,相对垂泪,久久无言。良久,顾风培强忍眼泪,用手挥了挥,示意宋煜显离开。顾风培从牙缝里挤出八个字,冷声说道:“恩仇相泯,不复相见”。
宋煜显在女儿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缓步离去。就在出门的刹那,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所有顾家子弟,说出了他埋藏心底的话:“当年的营长姓秦,叫秦问天,绰号叫秦三霸”。此言一出,顾家老兄弟二人立时吃惊的站起了身,其他子侄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到此处,顾雨舟正准备问问秦家的情况,只见顾风培疑惑的自言自语道:“秦家、秦家”,继而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正当大家认为他有话要讲时,他却没有继续往下细说,反而岔开话题。
几十年的追踪,顾家的情况都毫无音信,而最近几个月,却接二连三有了新的突破,他指了指郅林平,告诉顾雨舟,你林平叔叔昨天突然来访,带来了你风垭姑奶奶的消息。我们才知道,我失踪几十年的老妹妹竟然还活着,而且,就身在临海。最为关键的是,孩子,按照你姑奶奶的说法,你爷爷顾风垚很可能还活着。
一句话,让顾雨舟瞬间泪目。多少年来,自己孤苦无依,尤其是风坪爷爷的离世,让自己感觉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这世上随意飘荡。此刻自己知道了,在这世上,他顾雨舟依旧是个有根底的人。见顾风培还在讲着这几个月以来顾家的事情。顾雨舟立即擦干了眼泪,他知道从此自己不再孤独,他将肩扛责任,不再沉沦,求死也再与他无缘。
郅林平是昨天下午到的侠沟,在门口遇到年叔,当然按照辈分顾雨舟应该叫爷爷。年叔依旧是一贯的谨慎,左右盘问,郅林平好似早有准备,便将一封信和一个玉簪交给了年叔,点名让转交顾风培。
顾风培在顾凝秋的搀扶下起身,刚见到年叔手里的东西,他一度怀疑自己因年迈而眼花,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定睛去看。这位在商海拼搏大半生的老人,此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眼含热泪,双手颤抖,从年叔手里接过玉簪,他仔仔细细的反复端详,嘴里不自觉的念叨“小妹、小妹”。一旁的顾凝秋和年叔已然是非常吃惊。
信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现在已经很少见,但是,曾经,它是无数人,尤其是在外游子的情感寄托。“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在现在孩子们眼里,只是随口记诵的一句古诗,可在顾风培他们眼里那是望断秋水后突见的希望。顾风培赶忙带上老花镜,打开了年叔递过来的信封。薄薄的信纸此刻似有千钧,顾风培丝毫不敢想里面会说什么,但是逃避从来不在他的人生字典里。
信很短,而且有水渍过的痕迹。只见信上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