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嘉音见礼道:“父亲。今日已不早了,叫女儿过来,所为何事?”
闵谦转过身来,望着亭亭玉立的女儿,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音儿,坐吧。”
闵嘉音与父亲其实并不很亲,因为当年父亲与母亲的关系就不远不近。但对这位父亲,闵嘉音心中是很敬重的。
她理解父亲致力于治学,而没有将心思放在仕途上,所以步入官场二十多年,仍然只是官居六品。
像父亲这样的痴人,也有痴的好处,那便是对待世事那颗至纯至善之心。
“音儿,方才侯府门口的事,爹听说了。魏世孙的事,你受委屈了。”
闵嘉音笑着摇头道:“女儿对他本就无意,如今见魏世孙凉薄,倒还心生庆幸。”
“音儿心中不委屈就好。”闵谦明白女儿小小年纪却不得不面对的无奈,但也不知如何安慰,沉默片刻后又问道,“今日是笙儿对魏世孙出言不逊?笙儿近来是娇纵了些,可为何会……”
闵嘉音不假思索地道:“四妹过去是内向,但秉性正直纯良。今日见魏世孙逢迎县主,心中不忿,才为我出头。”
闵谦了解了原委,并无责怪女儿的意思,只叹道:“音儿,是爹不够努力,是爹无能,才会让旁人欺我闵府门第不高。”
说这话时,闵谦的神态仿佛苍老了十岁。
闵嘉音知道闵谦说出这些话,是在往他自己心上扎刀子。
闵谦这些年历仕翰林院与国子监,除了将职责之内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全部心血几乎都倾注在了修史上。
过去,闵谦一直笃信修史是一份神圣的事业,但经历了林家倒台、妻子去世、女儿婚约被废等一系列事情后,他越来越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原本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爹,你没有做错,”闵嘉音起身,认真地望着闵谦的双眼,诚恳道,“爹呕心沥血修史,即使外人再如何冷眼嘲笑,即使在国子监司业之位上一坐就是十多年,女儿也从未觉得爹无能。相反,爹能投身于一项事业,矢志不渝,令女儿钦佩不已。说到门第,闵府也并非小门小户,女儿若真要说出身,也是皇后的表侄女,许国公的外孙女,沐恩伯的孙女。只是女儿恪守爹娘的教诲,谨记低调谦逊,行事多以忍让为准则,实是不愿与旁人起冲突。女儿并无大志,惟愿守好闵府,过好自己的日子。爹的心念就不曾因门第动摇过,女儿想告诉爹,旁人的门第之见也从未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