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爱苍生放下邪罪弓,脸上满布阴霾。
徐小受根本射不中,这小子应该也没想过要和自己正面起冲突。
和一开始所想的大差不差……
他就是条狗!
撵撵不走,抓抓不来,转身想要无视它,它狺狺狂吠还上来挠人两爪子,惹人心烦意乱!
太憋屈了。
三十年了,爱苍生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一度他以为,道穹苍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在为徐小受出谋划策。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说。”
奚似乎变得不会看脸色了。
足足等了三息,他还在迟疑,表情比吞粪了还难受,爱苍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小年轻于是一哆嗦,将手中玉简颤着递上:“苍生大人,您自己看。”
“我说,说!”
爱苍生知晓道穹苍为何不喜欢重复讲第二遍话语了。
他感觉自己也快要变成道穹苍了。
他变得不喜欢解释,更懒得动作。
连圣念扫一下玉简都不想,此刻只求一个徐小受之外的声音,来中和自己脑海中回荡着的聒噪。
奚给那沉戾的语气吓一大跳。
印象中苍生大人对事不对人,不至于对自己这么一个小辈发脾气的啊!
他抓着玉简,赶紧说道:“异部来报,五域各地,陆陆续续出现了徐小受的身影,都在闹事。”
“都是假的。”
爱苍生头都不回应道,死死盯着高空中那道人影,其实很想骂几句:
到底谁才是真徐小受,你看不见吗?
异部是干什么吃的,连真与假都分不清,情报都不提炼一下就直接上报?
如此,是不是全大陆出现一万个徐小受,我还要发一万支箭,一一射杀?
爱苍生忍了下来。
源于徐小受的怒火,不可轻易撒向身边人,这正是徐小受所求。
奚张了张嘴。
其实敏锐如他,已能察觉到苍生大人没憋着什么好屁。
但犹豫了下,他选择悍不畏死,继续这个话题:
“其中以戌月灰宫的‘徐小受’最为放肆。”
“他在那里斩杀未疯,化身巨人逼退苟无月,最后还当着五域世人的面,同道殿……道穹苍斗法。”
爱苍生终于偏过头,杀气四溢的目光盯向了奚。
奚额间渗出一滴冷汗缓缓淌下,他真的不想说道殿主叛变的事情,如果苍生大人愿意看玉简的话……
但此刻,面对逼视,他不得不继续往下,却稍有折中:
“就在方才,就在我们脸上这个‘徐小受’还在躲您的箭矢之时。”
“南域风家的风甜甜,以传道镜向五域传了戌月灰宫大战的所有画面。”
“在五域传道镜中的视角,圣山占据一半,戌月灰宫的占据一半,但其实他们那边才是重点。”
“所以我怀疑,他们那边的徐小受才是真的,而面前这位……”
奚遥遥瞥向了高空。
受爷还在高空中闭目养神,他已经骂累了,现在苍生大人不发箭他就保持着状态。
风中醉和北北在后边绕着他转,向世人以传道镜传他修炼时的“英姿”。
“我怀疑,他是假的!”
……
假?
我看你才有假!
爱苍生根本不信异部的判断,只稍一提弓,以作演示。
高空中,徐小受即刻睁开了眼,同时周遭人的反应也像是遗忘了什么,又记起来了什么。
很正常的反应!
之前好一阵,大家都是这样的!
爱苍生于是放下弓,演示已罢,他懒得出箭浪费力量。
便这时,在奚这个外力的介入下,从一个思维惯性中被解放的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古怪”。
爱苍生,察觉到不对劲了。
“指引!”
“是道穹苍的迂回指引!”
爱苍生也是突然才发现,对面都发动遗忘灵技了,自己在那一刹还记得徐小受这个名字。
且放下弓,不是因为不想射杀徐小受了,而是因为遗失了“想射杀的目标”。
奚说的是真的!
高空中的这个徐小受,不是徐小受,而是他的某一个化身?
之前好一阵自己没能察觉,既有思维惯性的因素在,更因周遭存在一种道穹苍式指引。
它,指引着人,按一开始训练出来的思维惯性去走?
它,指引着人,放弃去思考中间何时换了个假徐小受出来?
惊觉诡异的爱苍生,从眼前徐小受的反应,读出了更多。
他太惊弓之鸟了!
如若是之前的徐小受,得是箭发之后,他才作反应,显得游刃有余。
但现在……
他很像一个各方面皆弱于本尊的身外化身,因由身周缺少无法分化的灵器以及力量的保护,变得没有安全感。
变得,只要自己一摸弓,他就会立即开启那遗忘灵技——不管最后会不会射箭。
但又因为害怕被自己察觉“想射杀的目标”不完全等于“徐小受”,他开完后那灵技,又会迅速关闭。
“我被骗了!”
爱苍生面上无波无澜,心头狂涌耻辱。
堂堂十尊座,堂堂苍生大帝,因由被万般辱骂后产生的懈怠,以及一点点思维惯性和迂回指引,被一个身外化身控在了原地。
“南域……”
“戌月灰宫……”
爱苍生拔眼而望,大道之眼不留痕迹的缓慢催动,哪怕看得慢,他不愿意“徐小受二号”发现自己识破了他的伪装。
人在圣寰殿前,视线远眺南域。
在听奚说和看玉简之间,爱苍生选择了自己观看战斗现场。
在无数光影和道则之中,爱苍生只稍作留意,不多时便找到了一座覆盖着灰雾的森林。
以及一片此前看不大清,此刻被打开了通道口的异次元空间世界。
戌月灰宫!
这到底是不是戌月灰宫的老巢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地残留的各般战斗痕迹,包括未疯的杀神领域、苟无月的青河剑界、道穹苍的天机三十六式,都不似有假。
“他们,真的来过?”
这三者,人都已经看不见了。
爱苍生远眺而去的时候,刚好听到的,是受爷俯在一个正在顿悟的女古剑修身前,对着传道镜说的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