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这一身牛仔裤,旅游鞋,棒球服,背着书包的装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等跟着前台走到最里面那间写着高级合伙人,副主任的铭牌的办公室门前,李乐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不同女人的笑声,银铃般的,通透的,低沉的,夹带着喘息的,都透着欢乐。
没着急推门,李乐站了站,就听到办公室里,一股子熟悉的,骚气四溢的男声说道,“我同学,在朝阳法院刑庭,那天见一被告,怒斥道,我到这个地方以来,八年了,年年在法庭上都能见到你,难道你不应该觉得羞耻吗?你们猜被告怎么说?”
“啊?怎么说,被告啊,低头呗。”有人搭腔道。
“要这么我那同学就不能当庭吃速效救心丸了。”
“那被告怎么讲的?”
“被告说,王法官,你一直不能升官,可不是我的错。听听,听听,这叫人话么?这不扎心么?”
“哈哈哈哈哈~~~~”
“诶,你要说奇葩的,还有呢,小刘,你给这几位新来的,说说那个案子。”
“哪个?”
“就哪个老头92 ,老太太90的离婚官司。”
就听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嚯~~~张律,你们组的案子,都这么神奇的么?”
“那可不神奇么?”
“刘律师,说说,来龙去脉,咋个处理的。”
“那说起来,可就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
“那就简短截说。”
一群吃瓜群众的心声顺着办公室飘到李乐耳朵里,李乐也不急,站在门口听这外面少有的八卦。
就听这被唤作刘的女律师说道,“男方起诉,男方是92岁的老头,女方90岁。这是背景。这俩老的,从六十年代就开始闹离婚,家搬到哪儿打到哪,燕京几个区的法院都有这俩的事迹。”
“起因是,老太太比较凶悍,经常在家家暴老头,扇耳光都是家常便饭,老头的就医记录,横跨四十余年。”
“好嘛,这都不离?”
“可不,老头一起诉,老太太就更加暴力殴打老头,还说离婚,丢人,影响孩子前途,就这么逼老头撤诉,不撤就打。就这样,从61年到现在,一共起诉了六次,每次都撤诉了。”
“前年,老两口唯一的儿子先走一步,老头自己呢,也诊断了胃癌。于是老头就在孙子的鼓励下,再次鼓起勇气,找到咱们所,代理到法院起诉。张律劝他别折腾了,都这么大岁数了,好好养病,还折腾个啥?”
“你们猜老头说啥?”
“咋说?”
“老斩钉截铁的说,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要求,以前说丢人,说影响孩子前途,得,现在我特么儿子都死了,我也没有几天好活了,要是不离婚,等我死了,还得跟她埋在一起,那我才是死了都不得安生,活着挨揍,死了也得挨揍?门儿都没有,打,必须得打!要不然,我就是变成鬼儿,也要来找你们起诉。”
“乖乖,这瘆人劲儿。结果呢?”
“接了呗,还能咋办,权当替老人完成心愿了。”
“法院怎么判的?”
“离,法院还想调解,可老头态度异常坚决,见调解不成,还有老头保存下来的几十年的验伤报告,病例,出警记录,最后,判了离婚。”
“哎,出判决书的时候,老头人都进了ICU,我们去医院找他送的判决书。老头当即表示,自己绝对能撑到判决生效。”
“撑过了?”
“可不。”
“上诉期过了的第二天,老头的孙子就打电话来,说老头凌晨去世了,我们满足了老头生前最大的愿望,要带个锦旗来感谢我们。张律说,没准这次判不离的话,老头这口气还能再撑个几年,好歹弄个整寿。”
听到这,屋里,连着门外的李乐,都开始叹气。
不幸的婚姻啊,活得越长越是折磨。
李乐伸手,敲门,推门,看到被四五个年轻的女律师,或站或坐,包围在中间,四仰八叉躺在老板椅上的张凤鸾,笑道。
“脏师兄,你好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