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悲伤到什么地步才会哭着哭着便会笑起来呢?
“呵哈哈哈哈——”望着手中的静安剑,尹辞忽地低声笑了起来,微凉的指尖拂过剑身,他喃喃自语着。
“姑姑说的对,我就一个天煞孤星,克父克母,是千年的祸害,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都没有、好下场,呵哈哈哈——”
“如果我从未出现过,大家应该都会好好活着的吧。”
“锵——”,静安剑出鞘,银白的剑身倒映出尹辞凤眸中的阴郁决绝。
“父亲,如果你们知道当初救下我会造成如今这般谁都不得安宁,这么多人丧命受伤的结果,您还会让我来这个世界吗?”
“您和母亲还会拼死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吗?”
想着想着,尹辞自嘲般笑起来,他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您肯定是不愿的,毕竟我还未出生便害死了母亲,您最恨的人也就只有我了吧。”
甚少有人知晓,尹辞是棺生子,他的母亲在怀胎八月时因旧疾复发溘然长逝,他是被医师剖腹取出,几经抢救,耗费各种丹药才活了下来,可他的母亲却再也不会醒来。
尹辞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何模样,是个怎样的人,自他有意识来,他便没有接触过关于她的一切,也无人敢答复他的问题。
他知道,他的到来是不受欢迎的,那些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的至亲好友因他而死,他们又怎么会接受他呢。
所有人如避蛇蝎般避着他,他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叹息声中得知,他的母亲是个聪颖且温婉的女子,是他父亲的不败军师。
脑海中关于他那位惊才绝艳的父亲的记忆很少,他已经记不起那人的模样,只记得对方留给他的那决绝背影。
总的来说,尹辞真正只见过那位被称为传奇的上一任尹家少主三次,第一次是他出生时,第二次是他被托付给岁聿时,第三次是那人躺在冰冷的棺椁中被抬回时。
“我若是早就死了,是不是对谁都好?”
这样,那位温婉的女子,两族间受人尊敬的解语花也不会香消玉殒,尹氏一族那位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创下各个传说的天之骄子也不会陨落。
他那位誓要走遍玉门之外的锦绣山河的姑姑,也不会放弃一生所求,留在玉门,做着自己曾厌恶的事。
他那位放荡不羁桀骜不驯,被娇宠着长大的舅舅,也不会背弃初心,收敛锋芒,被迫一夜之间长大,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既要照顾一个幼童,又要背着家族重任。
他是枷锁,是将所有人拉进深渊的魔爪,是禁锢他们的链子。
是他亲手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他最爱的人。
静安剑身上映射出了容颜似乎变了又变,熟悉的陌生的,一个又一个,如同压死骆驼的一根又一根稻草,挤压着尹辞对生的期望。
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们……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偏要让我活着呢!?”
手中用力,雪亮的剑身上染上了股股殷红液体,静安剑因伤了主人而阵阵嗡鸣,但却挣脱不了尹辞的手,不过好歹让他没办法再伤害自己。
“哐啷”,一道冰凌袭来,强大的灵流打掉了尹辞手中剑,静安被打落在地。
尹辞双目无神看着掉落在地的静安,左手手臂上是一道狰狞的剑痕,洁净的兰纹白衣沾染上颗颗血珠,血色晕染,如绽放的血兰,妖冶鬼魅。
视线上移,落在那身着暗金兰纹白锦袍,白发垂地,面若寒霜的女子身上。
“呵哈哈哈哈——”尹辞低声笑起,“您不是一早就盼着我死,而今您终于能如愿了,拦我作甚呢!?”
尹肖恩面色冰冷,冷冷扫了尹辞一眼,“想死就死远点,三族祠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说着,她侧身睨了一眼跟在她身后一脸焦急的尹白纯,“把人带回去,他若是死了,你也一同跟着去了吧,正好全了你们师徒情分。”
“弟子遵命。”
尹白纯连忙上前搀扶住笑得疯魔的尹辞,带着人就要往外走去。
尹辞也没抗拒,任由尹白纯扶住自己,对上尹肖恩冰冷的视线,他仍旧笑着,只是眼中再无任何光亮,也失了焦距,一如这两百六十年来他失明时的模样。
尹辞这一异样,尹肖恩怎会没有发现,她面色一冷,下一刻便出现在尹辞面前,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尹白纯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只能乖乖在一旁站着。他知道眼前这二人不和,但却没想到,尹肖恩在探清尹辞脉象之后直接甩了其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响亮。
尹白纯:“!!!???”
尹白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着实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白皙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尹辞头被打歪向了一侧,口中一股腥甜,唇边多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