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儿子紧抿的嘴唇,以及淡淡的脸色,于光左眼泪子就涌了出来,他也知道皇上这一着算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了,简直是比要了他老命还要厉害,他拉着于舒晋的手,感觉到儿子微微的抗拒,心里更是难受得话也说不出来,断断续续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这是父亲害了你呀!”他说完咳了几声,旁边侍候的小厮递了帕子过来,于舒晋犹豫了一下,仍旧是沉着脸,替他擦了擦嘴角,声音里带着些怨气:“父亲一向宠妹妹,母亲也惯着她,如今闹出这样天大的祸事,也并不稀奇!”于光左一听这话,就知道儿子还在怪着自己,不过想想他往后,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青年,凭着自己以往的人脉,以及岳家罗府的声势,他就是想走科举一路进朝为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如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往后就是想择一个大家闺秀当媳妇儿也不容易了,更何况谈论其它,儿子心里有怨,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于光左又是一阵老泪纵横,拉着儿子的手不愿意撒开,只是愤怒的道:“那逆女……”
一看他这副模样,终归是父子,于舒晋终于还是有些不忍,闷闷的道:“她受了重伤抬回来,就是养好,恐怕也有……”也有影响,腰下被打得这般厉害,听说只是打了十棍子,不过太子府里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大夫原本并不愿意替她诊断,一来是于家女今日的事情传遍了京城,二来也是男女授授不清,她伤的地方又是女子私秘处,迫于无奈,又收了于舒晋不少银子,这才勉为其难替她瞧了瞧,这一来才瞧出了内里的明堂。从外表看来,于舒艳只是腰下红肿而已,可要是如此简单,她绝不会昏了如此之久,原因就在于,这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是已经被打烂了,而且里头的髋骨不过就是十板子,却已经有断裂的痕迹,因为大夫是个老大爷,因此并没敢细看,只能从丫环的回话里判断。
而最为严重的就是这髋骨的断裂,那里离肚腹处比较近,就是以后于舒艳好好的养着,养好了,那么她往后行走不会受到影响,已经是天大的万幸了,至于作为一个女人,她则是已经不能再生育了,这十板子将她往后的希望已经打散。这情况还不是最差的,而最差的则是,她今日下午时在太子府被人拉了斗蓬受刑,外头天气这么冷,雪花一片片的飘得满地都是,就是穿着斗蓬在外头也足够让人冷得半死了,更何况她只穿了一件薄袄而已?因此抬回来没多久,在之前于光左醒来时,那边院子就传来了消息,说小姐已经受了风寒,此时发起了高热来。
在这个时代,风寒可大可小的,如果一个不好,很容易就丢了性命,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熬不过这个恶梦去,因此古代孩子夭折率很高,中药温和讲究不伤身体为主,因此治起来就慢了些,更何况于舒艳情况又有不同,她已经发起了高热,过来报信的丫头是珠儿,原本是于舒艳贴身侍候的两个丫头之一,可她才穿越过来不久,虽然有于舒艳的记忆,可两人性格毕竟不同,她怕露出了马脚,就算能瞒得过于光左夫妇,可是这样贴身侍候在她身边十几年,对原于舒艳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两个丫头却不定能瞒得住,因此没多久就借口换了两个贴身丫头,如今这珠儿两人也不过是在外头侍候着,替她跑跑腿而已。
于光左从这报信的珠儿口中所知,于舒艳发高热之后,嘴里已经说了胡话,至于说的什么胡话,从这丫头满脸惊惶害怕之色,于舒晋就听得出来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心里又烦又乱,问也不愿意再详细的问下去,只是挥手将这丫头给打发了,犹豫了一下,看着在病中的父亲,这话仍旧没说出来让他担心,只挑了她的伤势说了。
听了这个消息,于光左有一瞬间的伤感,可是随即脸又沉了下来,狠狠的骂了一句:“她活该!”这话一说出口,于舒晋也点了点头,不管是从外人看还是自己人看来,于舒艳这个下场都是活该的,不但自不量力跑去招惹太子妃,而且还敢当面要挟人家不说,还要人家将身边侍候的下人全部清了去,她真是异想天开!皇家得个孩子多么不容易,太子妃怀孕这么几个月了,要真出了岔子怎么办?谁能敢用这个开玩笑?甭说是别人,就连于家自己的人,不论怎么看,于舒艳的这个行为都像是要谋害人家的样子,难怪京里头传成了这副模样,幸亏太子妃没听她的话将人清了,不然出了什么事,于家满门抄斩,那可真是被她给害死了。
一想到这儿,父子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觉得后背冷汗淋淋,于光左愣了半晌,脸色灰败,气色瞧起来极差,本来这个女儿一向是他捧在手心疼着的,经过了此事,心里却是绝望了起来,看着儿子沉稳的道:“你往后记得看好你妹妹了,别让她再出去替于家惹祸,也别告诉她往后可能影响子嗣的事情。”沉默了半晌,于舒晋心里有些不满,不过仍旧是点了点头,只是想起于舒艳时,实在很难再对她生出怜爱之情。
小主,
“现在想来,我于家就是毁在了女人上头。”于光左愣了半晌,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心里又是一酸,到了此时,以前执着的事情,终于想通了一些,又是愤恨又是难受,他这些年来仕途不顺,原本到了他这样年纪,又有这样的关系,怎么说也不会位置一直往下挪才对,可惜事与愿为,不但是自己没能升迁,反倒是连累了自己的岳丈。
看着儿子脸色平板,好似对自己的话没有听进去般,于光左愣了愣,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疼痛,儿子如今这么大年纪了,一直心高气傲还没娶妻,以前他有条件慢慢挑,可往后官场上的同僚,只要女儿稍微出挑些的,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注定没有出息并且就算努力也没办法改变处境,甚至连累下一代的男人?
“晋儿,你听我说……”于光左拉住儿子的手,看他满脸阴沉,看起来精神比起自己这个风烛之年的人还要不振,心里不由一酸,可是想到以后于家还得靠他撑着,就算往后儿子和孙子都不能入仕,只要他能赶紧成亲生子,让他有生之年能看到曾孙出生,看到希望那他死了也瞑目了:“咱们于家以往不说多么厉害,可至少也不会像如今这副样子。”于光左想起当年的事情,明明还没过去几年时光,可却让他生出一种世事沧桑之感,于光左顿了半晌,将自己心里头的那些感叹压了下去,从几年前他正春风得意,做着礼部侍郎时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女儿有一天回来之后让他打压了一个姓叶的青年,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贫寒的学子,替女儿出口气罢了,可没想到,最后反倒是替于家惹下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从此于家就开始一步步衰落,从一开始于光左还不明就里的被贬官,到后来发现这个叶明俊原来得自己妹夫叶正华的儿子,一环扣一环,原本看似没什么关连的东西,到了后来,因为那些女人的嫉妒,结果却将自己一步步的拖垮了。从一开始女儿同叶明绣之间的小摩擦,到后来于氏嫉恨乔氏的一切,让撺掇自己儿子去向叶明绣提亲,于光左后来因此而又被降了官职,以前的他还不明白,不过等到叶家的那个姑娘成了太子妃之后,一切的事情都因此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