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十五小年开始，附近的工厂都放假了，来小店打电话的，看录像的，买东西吃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分昼夜之势。桂梅从上午九点开门，一直要忙到凌晨两三点，因为没有人可以替代她，真的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这里刚想坐一下，那里又进来一伙人，打电话的，要花生瓜子的，要面包的，要啤酒饮料的五花八门，累得她两腿发软，喉咙冒烟，收钱都收不过来。

那些放假的工人，干脆从工厂拿来凳子，坐在门口边看录像边吃花生边喝啤酒，地上的花生壳瓜子壳不一会就堆满了。堂堂党校教授程丹，一天要扫十来次地，还要听桂梅指挥，那个货架上拿几袋花生过来，那个纸箱里装一袋瓜子过来，中间第二层拿个凌鱼罐头过来，好日子的香烟拿一条过来。开始一两天，程丹头都转晕了，好在她记忆力好，过了两天，什么货在那里，她都一清二楚，帮桂梅打下手，她就变得从容不迫，得心应手。

元庆也没有闲着，半天就要打一次电话，叫供应商送货过来，然后大家一起下货，上货架，把啤酒端进来，把空瓶子装上车。元庆还得抽空放录相。

桂梅成了总指挥，守着一个钱箱子在那里收钱，她的心太善良了，明明十一二块钱的东西，她对人家说，过年了，收你十块钱算了，因此附近的人都愿意到她这里来买东西，那些看录相的吃花生吃得口干了，要买一瓶水，她笑着说，自己去冰柜里拿，不要钱。

过年这一天，有几个没有女朋友又没有回家过年的男孩子，年还没有过身上就没有钱了，其中一个畏畏缩缩问她，嫂子，财庆什么时候回来？

桂梅说，财庆回来还早呢，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说，我叫刘小强，和财庆女朋友一个厂的，身上的钱用光了，能不能在你这里赊条烟抽，以前也在你这里赊过。

有些工人平时没有钱就来店里赊账拿东西，每月发了工资再还，今天这几个人都是那样。

桂梅找出一本记账本，财庆在上面记着很多人的名字，她翻到刘小强的名字问他，这个是不是你。

刘小强低头一看说，是我。

桂梅说，你要一条烟还要什么？

刘小强迟疑说，我们要一条烟，还要十几个面包，二十个方便面可以吗？过完年发工资再给你钱。

桂梅笑着说，可以，可是你们天天吃那些东西也不行呀！我看你们共五个人，我再借你一人一百吧，不要饿坏了身体。

几个人谢过后开始没有说什么，等拿到东西拿到钱回到宿舍都哭了。外面过年的隆隆鞭炮声掩盖了他们的哭声。

程丹见桂梅如此操作，问她，万一人家过完年不还你钱怎么办？

桂梅说，我根本不想要他们还，都是远离父母出来打工的孩子，人家过年大鱼大肉，他们吃方便面的钱都没有，想想都心里难过。

过年的鞭炮声越来越密，此起彼伏，来小店看春节文艺晚会的人越来越多，小雅弄好了七八个大菜，四个人却没有时间坐下来吃，依旧是端下来放在柜台上，人手一瓶啤酒用瓶子轻轻碰了碰。元庆说，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