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这,还请三思啊!”
祝家家主、祝氏兄弟的父亲祝令泽焦急出列,请道。
“预定来拜寿献礼的一百二十个家族门派大半都已经到弘义城了,现在请他们打道回府太过失礼……”
“所以呢,铜云馆被砸得稀烂,废墟现在还未清,他们都见了,你还想张灯结彩佯装无事?”
祝湛然声色俱厉,须发皆张。
“天鹏山说扫榻以待,你们谁能去?两日后让这些人齐聚一堂,到时是给本座祝寿还是看本座的乐子?”
他气急败坏。
“老祖宗,那也不必取消,或者我们先推迟?”
站在堂下的祝乐水拱手进言。
他此时想的是自己花费无数精力搞来的寿礼。
“哼,打肿了脸充胖子,你就这出息?”
祝湛然靠入宝座,轻蔑瞥视。
这一眼瞧得祝大满脸涨红。
而看着这一幕,原本心头惶恐的祝二却霎时好受了许多。
······
十一月十六,大雪。
午后,天南行。
新修的屋舍被几个炭火炉子煨得如暖春。
会议自午时正开始。
申时过了二刻,洪范略有疲惫地推门出来,撞过鹅绒般的狂雪,站在院外的墙檐下透气。
徐家埭以北,远山仿佛一头白狮,卧在冰风中嘶吼,抖擞着满身雪鬃。
片刻后,洪范听见踏雪声由远及近,见一人敞着衣襟晃荡过来,双手拇指搭着腰带,站到自己身边。
自是屈罗意。
“你是真打算亲去铜云山庄?”
他靠在墙上,声线轻忽而清晰。
“我师尊与我说过祝湛然那厮,他与沈摩耶不同,为人死要面子,上头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们如今把祝家逼得取消祝寿,可算是得罪死了他——此时你还要过去,可有些心大了。”
洪范收回目光,微愣。
“屈兄,这可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他笑道。
“你这么说,说明还没参透人情世故。”
屈罗意摇头晃脑。
“为人处事身段得灵活,就用挨打这事打个比方。
有时吧,我师尊看着怒极想揍死我,其实只是因为有外人在场要摆个样子,我快点溜了不仅能少挨打,还给了他台阶;
又有时候吧,他是真有些气了,那我反而不能逃,得老老实实挨他几下哄他消了气,这才妥当。”
“哎,总之这里面的水很深,很难把握。”
他语带唏嘘,满脸沧桑。
“那按屈兄你的经验,这回该怎么做?”
洪范拱手请教。
“我的意思是压根别理那姓祝的。”
屈罗意往墙上一靠,蹭下两块冻脆了的墙皮。
“有了你那炉子,炼钢这事祝家横竖玩不过我们;而我掌门既然放过话,你就不必担心他们再搞手段——祝湛然不敢来天鹏山,我师尊可是敢去弘义城的。”
洪范默然点头。
但屈罗意看出他并未被说服。
“你究竟是咋想的?”
他问道。
“屈兄,天南行起步走得这么顺是有原因的。”
洪范思忖少顷,从另一个角度起了话头。
“我们的第一批人力全是各家选调的精英,其中一半人有些武艺在身,三分之一能读写识字,但往后呢?”
“往后再招呗,有钱还怕没人?”
屈罗意想当然道。
“屈兄,人才地里不会长,还真不是有钱就能招到。”
洪范摇头道。
“九州两条正路,第一是练武,第二是耕读,若非不得已没人愿意给人务工,更别说冶金行业不是来个人上手就能做,带出一个堪用的工人至少要几个月。”
“再比如你刚刚提到的转炉。最初那两个炉子我在成立天南行之前就开始准备,现在那两个则是借金磁门武者之力才能迅速完工,但这不够。凉州有两千万人,九州更是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