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摩耶萧索地叹了口气。
“我不光是说武道,你看修罗宗几个好苗子早就露头了,但这几年他们可曾着意去结交过?”
“说是性子不合,无非自谓世家嫡系,看不上他们出身罢了。”
沈铁心听了这话仿佛膝盖中了一箭。
毕竟这方面她比几位叔伯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曾经既看不起屈罗意也看不起洪范。
“我们沈家前几年鲜花着锦,现在刘家走了后更是烈火烹油,场面越来越大了。”
沈摩耶悠悠道,只随手一挥便将四米来高的宽瀑隔空冻结。
阳光倾泻,自冰柱的无限棱面上折射而入,在中心处聚成一捧绚烂金火。
沈铁心看得痴了。
但沈摩耶的刚硬声音霎时震醒了她。
“须知这么大的场面一旦撑不起,可是要塌的!”
话音刚落,剔透冰柱砰然碎裂,如万千星沙坠入深池。
水声如琵琶疾奏,渐止。
沈铁心双目失焦,耳畔尽是自己的心跳。
“铁心我儿,你不想练武,我理解,我不强求。”
沈摩耶转过身来,突地攥住她的手。
“你不想嫁给洪范没关系,甚至你不想嫁人也没关系,可在识人这方面你要相信老祖宗——洪范这人不仅未来不可限量,而且他靠得住!”
“靠得住吗……”
沈铁心琢磨着这个词。
倒也确实没法说洪范是个滥杀无辜的恶人吧……
她心中浮起许多念头。
敖知弦不是无辜的,但我应该是吧?
及至此时,沈铁心从未与洪范有过日常接触,对他完全谈不上了解,但却莫名愿意去认可他的个人道德。
而通过这种认可,她仿佛完成了一种无意识的回避,连萦绕在心头的那抹血光都淡化了少许。
天灾般恐怖的风暴,却不会伤害我……
想到这里,沈铁心脸颊微红,心中甚至泛起一丝让她厌弃自己的对洪范的别样亲近。
“所以天南行这件事我想你去。”
沈摩耶不明白来孙女复杂的想法,只是见她怔住便趁热打铁。
“一是想练练你的性子,二是想你至少和他化敌为友,再多少积攒些情谊,我就能放心了。”
他几乎是用请求的语气说道。
沈铁心很了解自家老祖宗,也不怀疑他对自己的疼爱。
她更知道他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擅长且不吝于伪装情绪。
但老祖宗既然将话都说到这份上,沈铁心作为晚辈便再没有拒绝的余地。
“老祖宗,铁心去便是了……”
她轻声说道,手指在袖中绞着,难言心头滋味。
长风在无诤园中呜响。
无形之手弹奏着,在叶间摘下茉莉的白瓣,往树上扯落秋日的金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