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云观往北六百里,是伯阳城段家庄地界。
洪范抵达时刚到午时。
山谷间没有雪。
伯阳城比西京地理上更南,又夹在两山之中,是以早早地拥抱了春天。
距离洪范上次进食,已隔了十二个时辰。
他不得不吃点什么了。
在林中兜了半圈,洪范逮住一头獐子,不用调料,以炎流烤着吃了半只。
武者食量很大,也很耐饿。
洪范本来是打算吃结虬山里的那头熊。
但一是借了人家的洞,二又不想带着一肚子肉食飞翔徒增消耗,最后才作罢。
獐子肉略有腥臊。
这让洪范越发焦躁。
他意识到自己出了纰漏。
盛怒驱使下,洪范一拳打爆了裘敬安的脑袋,以至于没法拷问一句敖家三人的去向。
他向来不犯这种错。
于是洪范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打坐,直到戌时正(晚上八点)才出了林子。
此时,冲脉已打通至八成半。
立足山腰,他投出视线。
山林沉沉。
长夜横压如幕。
唯有谷中庄子以灯火烧开一角。
洪范往灯火处行去,听到风中极深处传来缥缈的鸣音,好似群山在呜咽。
黑暗竟有了重量。
喘息有些费力。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洪范知道自己很疲惫。
不只是肉体,更多是心灵。
元宵节以来十几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剧烈的情绪波动更是损耗心神。
段家庄就在眼前了。
依稀可见提着灯笼的青壮年正在巡夜。
洪范脑子里起了个声音。
【潜入,刺杀,拷问。】
是理性在说话。
然而他旋即感到强烈的厌恶,被迫把这个念头挤出脑海。
正因为詹元子死于见不得人的刺杀。
所以复仇才必须光明正大,为他人所见证。
洪范沉沉吐气,径直沿大路入了庄子,往段家族地前叫门。
“凉州掌武院缇骑洪范,要见段立成。”
黑夜中,一盏盏灯火亮起。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时候有缇骑找上门,段立成比谁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与曾道奇不同,他立时做了最坏的打算。
是以双方见面的地方居然是段氏演武场。
火把噼啪舞动。
“阁下所来何事?”
段立成问道。
借着光,他能看到洪范膝盖、胳膊,与前襟上的血渍。
“夜半鬼敲门,何不想想亏心事?”
洪范笑道。
“故弄玄虚!”
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他与段立成同样魁梧,行动间能看出有浑然境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