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有想到,等进了军营,一切都不一样了,军饷要在他离开军营的那一天才会发给他。
而进了军营的他,根本得不到娘的消息。
娘应该已经死了。
她没有钱,他没有军饷,他日日夜夜的祈求,可他想不出她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他每时每刻都在后悔,他不该带娘出来,如果娘留在“家”里,娘就能活下去。
离开那个“家”的时候,他以为他靠自己可以让娘不必再看人脸色的活着,以为可以靠自己,让娘像每个普通的妇人一样,只用操心儿子是不是又把衣服弄脏了,又把裤子穿破了,会一脸无奈的骂他屁股上长了牙,也会絮絮叨叨让他成个家……
郑光林这一生,活到三十多岁,却一无所有。
他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妻儿,没有任何牵挂。
他是半个党项人,可他并不爱西夏,他深恨父亲,便连同父亲的党项人身份一起恨。
他也不爱宋庭,他不觉得自己是汉人,可他除了汉人以外,再没有第三种人可以当了。
所以他一发现,自己可以报复西夏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家国”,他流着泪,心里却只有快意!他希望阮军能打到王都,打到“家”门口,将他的亲爹、大哥、大夫人都抓起来,把他们全杀了!
他不在乎自己在给谁做事,他在乎的一切都没了,只剩下复仇的欲望。
哪只将军听完,只是不置可否地说:“无人能为你作证,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故事就相信你,不过,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
郑光林跪直了身子,他指天发誓:“将军便不信我,我也愿为阮姐的大业竭尽全力,不惜此身!但求将军允我,抓住那贼子一家后,查清他们的罪名!”
“把他带下去。”将军吩咐身边的亲兵,“不必把他送回军营了。”
亲兵应了一声。
郑光林也松了口气,他如果被送回去,那些俘虏一人一口,都能把他活活咬死。
他不怕死,他从军十年,上过战场,受过伤,无数次以为自己要去见娘,但他不敢死,他还没有看见大哥痛哭流涕的忏悔,没有看见那一家人在死前的丑态。
郑光林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帐篷,也得到了一份口粮,比起给俘虏的,给他的自然好得多,泡在热汤里的干饼变得柔软,还有一小碟咸菜,汤里还有一些菜干,汤面飘着油花。